换句话说,哪怕是考得再烂,也能混个榜下即用的同进士,外放个七品县太爷当当。其实这对于很多进士来说,倒比在京里坐冷板凳舒服多了,尤其对于那些考中的名次比较靠后的同年而言更是如此——毕竟馆选艰难,而且就算选中庶吉士,也只是所谓储相。
储嘛……储十年是储,储一辈子也是储。你当内阁是南城菜场,谁都能进去混一波的?
回忆一下看看,大明朝开国至今,有多少个殿试前列、馆选庶吉士,清贵无比的进士老爷,呆在翰林院喝茶数十年一事无成?
说实在的,像这样的京官比比皆是,许多人就这样混吃等死大半辈子,最后光荣致仕。万一要是运气差点,在某次大佬之间的斗争中没有找准位置,成了出头的椽子,或者被殃及的池鱼,直截了当就回了家。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而且对于绝大多数考生而言,宦海浮沉、仕途凶险,将来最靠得住的,其实就是这帮同科同年了。因此大家这些官场菜鸟得相互通气,扶持提携,才能在弱肉强食、鬼怪林立的官场上站住脚。
其实在会试以后,这帮同年便串联过了,现在相互间熟稔的很,但高务实显然是个例外,他在京中有宅邸,平时也不怎么走动,现在抬头一看,认识的人都不知道有没有十个。
不过他倒也不急,因为他现在的名头足够响,同年们都竞相的过来拜会,高务实倒是也不托大,拿出当年做秘书的本事来,热情周到的面对每一位新认识的同年,不管人家是南人北人,都能让人如沐春风,好感陡升。
本来他们还有些担心,这位大名鼎鼎的高龙文,不光家世煊赫、文名鼎盛,而且考得还好,现在总是不露面,会不会是太傲了不好接触?现在一见,可谓忧心尽去,此人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一众同年无不心悦诚服。
正在大家的感情急剧升温时,卯时到了,钟响门开,宫门前登时一片寂静,紧张的气氛猛地从角落里钻出来,几乎占据了每个人的心田——嘴上大家都说不在乎,但谁不想考个好名次呢,万一选个庶吉士,运气又好,将来说不定就入阁为相了呢?所以事到临头,都提着一股劲儿,想要最后冲刺一把。
哪怕是萧良有、张泰徵等人都是面色严肃,甚至有些紧张的模样。
唯一面色淡定的,可能只有高务实一人——没法子,这紫禁城他进进出出十来年,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想紧张也紧张不起来啊!
他就这么轻松惬意地站着,既不显得紧张,也不显得轻佻,后面那些紧张得站着都抖个不停的中式进士们见了,心中个个敬慕不已——不愧是名臣之后、天子近臣,瞧人家这模样,高会元怕不是来春游踏青来了?
此时天光破晓,各色官员们开始入宫,考生们则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用崇敬的目光望着那些身着蟒袍玉带的大学士;用羡慕的目光望着那些穿大红官袍,系金银腰带的尚书侍郎;用期盼的目光望着穿青袍的主事、郎中,心中无比热切——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终于走到这“衣冠禽兽”的一步了!
等官员们进去完了,贡生们目光才终于收了回来,顿时便有礼部的礼赞官高声道:“奉圣谕:宣万历庚辰科贡生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