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皱眉道:“朝廷?嗯……朝廷是应该有所举措,但朝廷从哪给他迁徙人口呢?广东或许有,但广东之民恐怕也不乐意去广西吧?再说,若迁广东人口去广西,广东的地方官只怕也不乐意,到时候双方推诿,朝廷也不好办。”
高务实道:“从去年到今年,大明有两处灾情比较严重,一是辽东洪灾,这个暂时跟广西关系不大。另一个则是江南洪灾与风灾并发,听说南直隶方面已经数次向朝廷报警,连带浙江在内,江南地区的难民不下两三百万之巨……”
“你想把这批灾民迁去广西?”朱翊钧眉头大皱:“这只怕不好办吧?万里迢迢的,这样迁徙过去得耗费多少粮食?朕倒不是不肯开放太仓,但就怕太仓之粮也未必够用,再加上太仓之粮关系到南京、苏州之安定,万一下面那些官员从中做些手脚,结果调集不力,灾民路上不够吃的话,到时候得饿死多少人?”
高务实道:“未必一定要走陆路,这件事臣有一个想法:由臣的京华集团负责从海路运输,将江南难民转移至钦州港,然后广西方面再将他们安置去桂西、桂南各地补上土司土民之缺。”
朱翊钧想了想,发现这个计划至少有两个问题不够明确,于是问道:“且先不说京华集团能不能有这样的运力,先姑且算是有,那么运费怎么办?这件事是国事,朕总不能让你自己贴钱来做这个赔本买卖,京华做这件事需要花多少钱,你得给朕一个数。”
然后他又道:“还有,朕虽然不是很清楚海运的耗费,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难民在海上也要吃东西的吧?这些吃的粮食从哪来,如果还是需要太仓存粮,那问题就转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一件事,道:“哦对了,还有他们到了钦州之后又怎么办呢?这都是些难民,余财肯定是没有多少的,到了钦州之后吃什么?广西恐怕支撑不起这两三百万人的吃食吧?”
那铁定是不能的,这两三百万难民,连富庶得进入资本主义萌芽状态的江南地区都焦头烂额了,何况广西?
但高务实面色平静,镇定自若地道:“好办,让他们吃安南的粮食。”
朱翊钧愣了一愣,迟疑道:“此言何意?让安南都统司拿粮食赈济这些百姓?这个……不会激得安南生变吧?”
拿下安南,现在可已经是他万历天子的一件大功了,可不能出现什么反复,所以朱翊钧才会有些紧张。
高务实道:“臣有这样一个打算:让岑黄两大土司去找安南都统司商量粮食的事,然后朝廷拿部分移民找岑黄两大土司换粮食。”
朱翊钧楞了:“拿移民换粮食?这两家土司要移民有什么用?”他倒不觉得把这些移民给了岑黄两大土司是“卖”,因为对于他这个皇帝而言,土司也是他的臣子,这些移民只是从流官治理地转移到了土司治理地,但依然是大明的子民。
高务实道:“江南之民,历来精于耕种,是以江南之田虽非天下最肥,可单位亩产之高却居全国之冠。皇上,这些人在江南,现在无田无地,已经成为影响安定的隐患,但若是去了广西、安南,他们的耕种技术,却是当地最为稀缺的。”
他微微一顿,道:“广西且先不说,就说安南,那地方虽然又热又多蚊虫瘴疠,但其实地力颇佳,只要耕种得法,若干年后,说不定不逊于江南,岑黄两家土司若有远见,当知这批流民实在奇货可居。若是他们无此远见……嗯,臣可以去信指点他们一二。”
朱翊钧不认为高务实说自己去信“指点”是一件吹牛的事,在他看来,高务实的水平岂是土司们能比?能指点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
他思索着道:“也就是说,这些人留在江南是坏事,送去广西和安南就成了好事了;他们在江南是瘟神,地方上恨不得早点送走,但若能去广西和安南,那两地却是欢迎得不得了?”
“陛下圣明,就是这个道理。”
朱翊钧皱眉想了起来,其实对他而言,开发广西并不是多么重要,开发安南那更是一点都不重要,但保持江南地区的稳定却很重要——那里是大明的钱仓。
“你回去之后算一下,这其中的花费到底怎么办,最终朝廷需要花多少银子,地方上面要做哪些事,以及有没有能力做好。”
高务实拱手应诺。
此时,兵仗局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