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心情更不舒服的另有其人,秦凛这下有点慌了,天知道他这孙儿不是孙儿,而是孙女,若是迎娶了公主岂不是欺君?若是不娶,那就是抗旨!
进退两难。
这事是个死结,根本无解。
他看向君轻,再次愣住。
……对方太安静了。
她这次被偷袭究竟经历过什么?怎么心态会变化如此之大?秦凛想破头也绝不会想到壳子里换了个人,不,也许没换人,而是真正的君轻回来了。
少年站立如松,终于抬起了眼皮,笔直纤细的睫羽下一片漠然疏冷,她望向上位者,不卑不亢:“皇上的好意,我无福消受。”
一口回绝,不留余地!
百官哗然。
少年将军好胆量,果真不愧是秦家人。
这个想法半赞半讽。
而当事人依旧不知死活地继续说:“我性好龙阳,只喜男色,娶妻之事从未想过。”
大堂内瞬间死一样的静。
众人瞪直了眼睛望着说话的人。
那样一个风姿卓然的少年郎居然在百官面前,不遮不掩地说自己断袖,如果是为了拒婚而找借口,这玩笑会不会开得太大了?
上方的帝王亦是愕然,对方的回答完在他意料之外。
龙阳之癖。
这个理由……
他定定瞧了她好一会儿,无半点虚假之色,莫非是真的?他又看向秦凛,好似没什么意外,最多是觉得难堪点,这爷孙俩的表情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难道此事是真的?
为何之前没传出半分消息?
太猝不及防了。
以至于冲击力大得他都没注意到对方的自称。
皇帝兀自寻思了一会儿,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使出了缓兵之计:“此事不急,是朕一时兴起,可再考虑几日。”
右丞相与秦岭同时松了一口气,二人对视一瞬,齐齐别过头。
接下来,百官就俪国的处置探讨了一下方案,便下了朝。
夏日风热沉闷,君轻坐在马车里,特意绕到长和街道,撩起帘子时,恰巧见到一家糕点斋,她认真选了几样,无声失笑。
正要转身,一道翠影忽然闯入视野中,正是秦蓉的陪嫁丫鬟绿枝。
她双眼哭的红通通的,焦急的望向身后,好似有人在追。
“有事上车再说。”君轻拦下她未出口的话。
丫鬟急急坐上马车,扑通一声跪下:“大少爷,奴婢求您为小姐做主。”她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
车轮慢慢启动,两人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停,马夫撩开车帘望了过来:“大人,这……”
话说一半,被车内景象惊到。
她杨摆了摆,将一包糕点递给外面的小厮:“把此物送到昭华院,此刻转到去沈侍郎府。”
马夫一头雾水,依言照做。
绿枝擦了擦眼角,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交代道:“大少爷,昨晚小姐突然发动,差点难产,喝了一堆中药才使了命的生下小小姐,二姑爷一直到小姐生产完毕都不曾露面,小姐伤心,今儿个早上因为此事发生了口角,后来事情闹大了,传到了老夫人耳里,老夫人自个儿偏心,将小姐数落一遍,刚生完孩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打击?二姑爷不识好歹,望了大将军府的提携之恩,昨天趁小姐回娘家的空隙,闷不吭声抬了姨娘进府……”
丫鬟抽抽噎噎说了一堆。
君轻听了个大概,中握着腰间的白玉,慢慢摩挲。
绿枝擦干泪水,交代完事情,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又道:“小姐气不过,本想回将军府住一阵子,却被沈老夫人派人围住了院子,奴婢还是拼了命才逃出来,腕被人扯了一堆伤痕。”
君轻侧目瞥了眼,对方背延伸到袖口,赫然拉出一道鲜红的长痕,中间点的地方不久前该是冒了血珠,此刻已经干涸。
她扔了个药瓶过去:“回去抹,好歹曾是我大将军府的人。”
绿枝诧异,眼泪汩汩而出,到底还是自家人好。
她边哭边收好药瓶。
试着问:“大少爷,这事该怎么办?小姐的委屈不能白白受了,当初嫁过来前说好的不纳妾,如今才过去三年就变了卦,二姑爷这样做,叫小姐以后怎么在府中生存?”
秦家祖训,除非丧偶不得纳妾,正是因为如此,对于女子的婚嫁也有一定要求,当初秦凛挑中沈家,多半也是因为对方保证此生只娶秦蓉一人。
但话说回来,纳妾在这个朝代其实很正常,相反,妻子若是因此生怨,就会被人定位品德有亏的妒妇,封建时代,声誉对男子很重要,对后院妇人更加重要。
秦家挑女婿的要求虽然苛刻,如果沈家当初没有答应不纳妾这一条,沈琛定然娶不了秦蓉,今日如何闹腾都与秦家无关。
大将军府被帝王打压多年,但还没落到被人欺不还的地步。
秦蓉嫡妻的位置不但要一直坐下去,而且要稳。
秦家女儿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君轻是不会放任不管的,拇指顺着玉佩上的纹路滑动,她眯了眯眸。
“这事我自有打算。”
绿枝吃了颗定心丸,应声坐好。
“……嗟呼。”
马车稳稳停在沈府门口,不远处的一众家丁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君轻抬脚下车,望着匾额上的两个烫金字,缓缓走了进去。
毫无意外的,遭到小厮拦截。
她扬一掌,只是稍微用点力量,两人便被弹开,发出痛苦的叫声。
绿枝看得瞠目结舌,不愧是自家的大少爷,没来由的觉得扬眉吐气,压抑了太久的心情一招释放,仿若回到了小姐出嫁前的日子。
两人刚跨过屏门,院内小厮眼尖瞧见了君轻,撒腿就往后院跑。
战场上,人杀多了,不怒自危,浑然天成。
尤其是她此刻一改往日的阳光少年模样,疏冷的眉眼里似藏了一层浓密的阴云。
一般的丫鬟小厮哪见过这样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