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说,那你可得小心。
陈默雷说,我知道。说完,他开始自行勘察案发现场。在裂纹的中心,他看到一个黄豆大小的穿孔:能把钢化玻璃打穿,应该用的是气枪,而且子弹应该是铅弹;既然打穿了玻璃,那子弹肯定落在卧室里了。于是,他便蹲在地上,开始地毯式的搜索,他围着床沿转了好几圈,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最后,是妻子在卧室的门后找了那枚子弹。
陈默雷分析的没错,这枚子弹就是铅弹,而且跟肖慧兰案中遇到的子弹一模一样。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两次半夜破窗用的都是一样的铅弹,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呢?
陈默雷本想追出去看看,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因为这个时候追出去,人肯定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而且就算追上了,对方手里有气枪,他拼不过人家,反而还有可能吃亏。
铅弹上可能有指纹,这是破案的重要线索,可陈默雷家里既没有白手套,也没有物证袋,他只好从客厅里找了一把镊子和一个小药瓶,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铅弹装进药瓶里,准备明天交给公安局的郑旭东。
做完这一切后,陈默雷看了看表,已经快凌晨3点钟了。他拉上窗帘,遮住那张蜘蛛网,然后对妻子说,睡觉吧。他刚要关灯,妻子说害怕,别关了。陈默雷说,开着灯就等于给人提供了精准定位,如果那人再回来怎么办,还是关了吧;别怕,你先睡吧,我守着你。
过了好一会儿,妻子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但陈默雷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就是这样,只要心里装着事,就会失眠。
失眠是一种煎熬,尤其是在深夜里。陈默雷下意识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了几下,这才想起来,为了向妻子表明戒烟的决心,他已经把家里所有的香烟都送人了。现在别说是香烟了,家里恐怕连打火机都找不到了。
躺在床上,陈默雷不禁联想到了肖慧兰的案子,同样的情形,现在也发生在他的身上了。想到这里,他竟对当初厌恶至极的肖慧兰生出一丝莫名的同情。
抛开人品不谈,任何人对安感都有一种本能的需求。此刻陈默雷切身领悟到,住宅安权被写入法条是何其的重要。
但是,安感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需要每个人都依法履行作为或者不作为的义务,想到这里,陈默雷突然又对小区的物业公司产生了不满:
当初明明说好了24小时不间断巡逻,但过了凌晨2点钟,他就从来没见过保安巡逻的影子。在这以前,他对于这件事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认为晚上睡觉是人的生理需求,而且小区的安保也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但是,就在今夜,他的权利意识突然迸发了,而且,从来没这么强烈过。
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保安值班室,把两个值班保安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两个保安害怕砸了饭碗,不停地认错,央求陈默雷不要向他们的上级反映此事,见陈默雷不依不饶,两人还做出了两项承诺:一是以后严格按照公司规定,进行24小时巡逻;二是如果最终找不到凶手,更换新玻璃的钱由他俩掏。
见两个保安被逼到破财免灾的份儿上,陈默雷不禁愣了一下:自己这种态度跟那些耍无赖的被执行人有什么两样?这像是一个法官该有的修养吗?
他平静下来,说,只要你们以后严格执行24小时巡逻的规定,换玻璃的钱就算了。
两个保安喜出望外,感恩戴德似的说了一大堆好话。
吃过早饭,陈默雷去洗碗,妻子默默地去卧室收拾行李。
在去学校的路上,陈默雷嘴里不停地叨叨,把从郑旭东那里学来的自我保护的技能说了一遍。如果在平时,妻子一定会说他婆婆妈妈的像个唐僧,但是今天,她只是不停地点头。
到了东州二中后,陈默雷帮妻子把行李箱搬到宿舍,并递给她一部旧手机,说,刚才我说的那些话都录了音,都在这部旧手机里了,我怕你记不住,最好还是再听一遍。
妻子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这时,她才发现,一向粗线条的丈夫竟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