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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文昌拒执案的庭审看似陷入了僵局,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证人谷少康,合议庭问你一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秦怀远问谷少康:“你刚才说,本案涉及的1000万元的借条以及20万元的借款合同都是伪造的,目的都是帮助被告人制造没有履行能力的假象,而且,其中1000万元的借条还是辩护人罗小川交给你的。这些你都有证据证明吗?”
其实这个问题秦怀远也只是试着问问,毕竟廖文昌和罗小川都是聪明人,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所以,秦怀远也没指望谷少康能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然而,谷少康却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说:“有!”
这短短一个字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陈默雷不禁向公诉席和辩护席望去,只见霍秉心、林刚也是一脸的惊讶,而且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罗小川。由此看来,这突来的变化并非二人背后授意的。
接着,只见谷少康从口袋里缓缓掏出一个信封,单手擎着,说:“这里面装的是一张光盘,里面的录像可以证明我的话都是真的。”
光盘?!什么光盘?陈默雷听了不禁一愣,难道是谷少康偷偷给罗小川录了像?
再看罗小川,只见他的表情复杂而又耐人寻味,惊愕、慌张、怨愤……这样的面部反应说明,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光盘里是什么内容。
只听谷少康继续说:“我知道,我帮助廖文昌伪造证据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了,但我仍然希望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能尽可能地为我自己减轻一些罪责。
另外,我也想趁这个机会提前表个态。我帮助廖文昌隐匿的那1000万,我愿意兜底,如果那1000万最后追不回来的话,我愿意拿出1000万来补偿债权公司的损失。这话我是在今天的法庭上说的,无论什么时候,这个账我都认。”
秦怀远当然明白谷少康的用意,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廖文昌拒执案的庭审,是查明廖文昌拒执案的事实。于是,他继续问谷少康:“请你先说明一下,这份录像是怎么得来的。”
“这是侵犯他人隐私得来的!”还没等谷少康开口,罗小川突然大声说:“谷少康未经他人允许,偷录他人谈话,这是侵犯他人的隐私,是违法行为,这份证据是非法证据,应当排除……”
“辩护人。”秦怀远立即喝止罗小川:“现在合议庭在向证人询问录像的来源,还没开始质证。请你到了质证的时候,再发表意见。”
见罗小川消停了,他又转向谷少康:“请你说明一下这份证据的来源。”
谷少康不愧是久经商海的人物,即使罗小川这样针锋相对,他依然沉得住气,只听他说:“刚才辩护人说,光盘里的录像是偷录的。在这里,我有必要说明一下,其实光盘里的录像是从我家监控里拷贝的。
因为我家平时放着大量现金,为了防范盗贼,我家的室内室外都装了摄像头。不过为了不影响美观,室内的摄像头都是隐形的。
那些隐形摄像头的录像最多只能保留20天。
辩护人第一次去找我,是本月的8号,当时的监控录像已经被覆盖了,所以没法提供。
辩护人第二次找我,是本月的25日,也就是5天之前,没有超出监控录像的保存期限,所以,我才能提供这段录像……”
听到这里,陈默雷恍然大悟。原来,谷少康在别墅室内也装了摄像头,这一点他竟然给疏忽了。上次因为廖文昌突然出现在双阳花城一事,他去双阳花城找谷少康了解情况时,就注意到谷少康在他别墅的室外装了摄像头,但他没想到谷少康在室内也装了。
如果他能早早想到这件事,廖文昌拒执案应该就不会有这么波折了。
这时,上官云突然歪过头来,对陈默雷话里有话地小声说了句:“说是防盗贼,我看是防女贼还差不多!”
女贼?听到这两个字,陈默雷先是一愣,但随即就明白过来了。
上官云说的女贼,无非就是指谷少康那些换了又换的女朋友。这话虽然是戏谑之言,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那些小姑娘都是过客,难保不会有人不会打顺手牵羊的主意。
不过,他倒是有些纳闷,谷少康金屋藏娇的事上官云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也喜欢打听这种花边新闻?
听到这里,陈默雷确认谷少康提供的证据来源是合法的,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溜出法庭,给孔尚武打电话,要孔尚武立刻带着两名法警赶过来。
不到3分钟,孔尚武就匆匆赶来了。他本以为是法庭里有人闹事,让他带两名法警过来,是来维持法庭秩序的,可没想到陈默雷安排给他们的任务是控制罗小川。
孔尚武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陈局,我没听错吧,人家是律师,是来代理案件的,咱们凭什么控制他呀?”
“这事我回头再跟你解释。现在我只能告诉你,罗小川很有可能涉嫌犯罪。”陈默雷以不容商量的语气对孔尚武说:“你只要记住一点。守在第一审判庭门口,绝对不能让他离开法院,如果他硬要离开,就强行把他扣住。明白吗?”
孔尚武点了点头,说保证完成任务。
孔尚武说不上有多聪明,但他有个最大的好处——执行力强。
陈默雷之所以把他调到自己的执行团队,也正是看重了他这一点。
陈默雷回到法庭的旁听席时,谷少康的陈词已经告一段落,只见书记员正在弯腰操作着电脑,在把光盘放进电脑光驱。
过了一小会儿,墙壁上的电视屏幕切换成电脑屏幕。
接着,书记员向合议庭报告,录像资料可以播放了。
“等一下。”这个时候,罗小川又突然喊了一声:“合议庭,我想先问证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涉及证据的合法性,请合议庭准许。”
秦怀远轻轻点了点头说:“可以。”
罗小川把头转向谷少康:“证人,为什么你之前不将光盘交给法庭,反而偏偏到了法庭上才拿出来,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故意这么做的?请你如实回答。”
谁都听得出来,罗小川这话很明显是有所指的,他是在怀疑公诉人利用证人搞变相的证据突袭。
陈默雷不禁担心起来: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罗小川很有可能会借此要求延期开庭,然后在借机逃走。
当然,秦怀远不会同意延期开庭,因为这一点他应该也能想得到。
可如果罗小川想要来个鱼死网破,那就麻烦了。他完可以说是东州检察院故意搞证据突袭,说东州法院纵容检察院的证据突袭,虽然刑事诉讼法中没有证据突袭的法律规定,也不能据此将证据予以排除,但证据突袭毕竟不符合现代的司法理念,而且一直为法律人所诟病。
所以,此事如果传扬出去,无论事情是真是假,都势必会对东州的司法形象造成不良的影响,更何况今天坐在法庭上的还是法检两家的一把手。
说实话,他也不是没怀疑过霍秉心和林刚搞证据突袭,可他仔细一想似乎又不是这样,因为这么做造成的影响,他能想得到,霍秉心作为检察长也应该能想得到,否则他也不可能坐到那个检察长的位子上。
可是问题偏偏就在这里,这里面的真相说不清道不明,而且也很难查清楚,很容易引发外界的各种猜测和质疑。
流言蜚语之所以伤人,因为即便没有证据,也会被人当成真相、传成真相。法检系统的新闻历来都话题新闻,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两次了,谁知道这次东州的法检两家会不会被一起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
陈默雷越想越是担心。
“好,那我就如实地回答你。”只见谷少康微微侧了侧身,把头转向罗小川:“没人教我这么做。我家有没有装隐形摄像头,隐形摄像头装在什么位置,对我来说,都属于秘密。所以,我不可能告诉别人,当然也就没人指使我这么做。”
“你撒谎!”罗小川腾地站起来,恼羞成怒地指着谷少康说:“是检察院的人指使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谷少康一脸平静地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没有人指使我。我自己家的录像,我什么时候拿出来,难道还需要事先向你汇报吗?”
“你……”罗小川张着嘴,却已无话可说。
法庭上突如其来的变数完超出了陈默雷的预料,也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当初他的确是给霍秉心和林刚支了招,让两人用利益引导的方式去劝说谷少康提供证词,可他也只是想到了这里,后面的事就跟他预想的完不一样了。
说实话,谷少康能够出庭作证,就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
很多人都知道,谷少康从不涉足法庭,据说是因为怕招了煞气破了财运,所以,谷少康的案子从来都是委托给律师权代理的。
按照陈默雷的预想,谷少康这次能提供书面证词就算不错了,可谷少康今天非但出庭作证了,还提供了一段极其关键的录像,这实在是意外的惊喜。
不过,谷少康今天的所作所为,倒是让陈默雷进一步看清了他的为人:这个东州最大的放贷户永远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核心,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可以毫不客气地撕毁盟约,甚至掉转矛头指向盟友。
“辩护人。”只听秦怀远对罗小川说:“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下面我们就开始播放录像了。”
罗小川面如死灰,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
秦怀远示意书记员开始播放录像。
书记员点了两下鼠标,录像开始在大屏幕上播放:
在谷少康别墅的客厅里,谷少康正仰头躺在沙发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大约10分钟以后,门铃声响起,谷少康起身上前看了一眼可视门铃的显示屏,然后推开门,对站在门外的人说:你怎么来了?
站在门外的人说:怎么?难道康爷不欢迎我来吗?
谷少康把门让开,一个身影走进客厅,正是今天坐在辩护席上的罗小川。
见到这一幕,旁听席上突然小声骚动起来,反观陈默雷,倒是平静得很。
从罗小川刚才激烈的反应,陈默雷就已经推断出罗小川极有可能涉嫌伪造证据,据此,他进一退推断罗小川刚才之所以无理取闹,很可能是另有目的,他是想借此被强行带出法庭,然后他就可以逃之夭夭。
而陈默雷之所以安排孔尚武带领法警守住法庭门口,就是防着罗小川来这一手。
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有些多虑了,因为秦怀远肯定已经是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所以,这位院长从始至终只是在提醒罗小川注意法庭纪律,而不是简单地让法警把他带出法庭。
旁听席上的骚动只是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大家不想错过接下来播放的内容,不用合议庭提醒,很快就自行消停下来。
罗小川打量着茶几上还没收拾的茶杯,说:是检察院的人来过了吗,他们找你做什么?
谷少康说: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问那1000万元借条的事。
罗小川转过头来,问:那你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