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咔,甭球(不要)和后面跟那群“杂八损”(坏人)坐咧!来,你上这哈来,回城的路还长着哩,闷求子地(烦闷),咱可以喧喧荒咧(聊天)”。
“哦,那谢谢师傅啊。”
有位子坐还犹豫个啥,程家安跳下车轱辘就钻进驾驶室,冲着师傅腼腆地笑了笑。
屁股一落座,就赶紧揣摸着口袋,寻出一包牡丹牌香烟来,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尖挑开外面包裹的锡纸,就跟给病人缝合伤口般的细致,然后轻轻地颠出一根来,伸手递给司机师傅:“来一根?师傅!”
“咦,你这是好烟咧,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当哈领导滴。”师傅瞄了瞄程家安手中的烟盒,接过烟卷放在鼻子上使劲地嗅了嗅,眼睛里放射出陶醉的光芒。
程家安会心地笑了笑,然后精巧地封好烟盒,又妥妥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面带一丝尴尬说道:“没有没有,我平时也都是抽自卷的,这个我平时也抽不起。”
“咋,当哈兵的?”
师傅稍作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程家安那套黄不拉几的旧军装。
“啊,算是吧……嗯,以前是。”
如此的好烟像是舍不得马上就抽,师傅将嗅了半天的烟卷轻巧地夹在耳朵边,对于程家安的回答有些困惑:“卒啥了(怎么了)?”
“哦,以前当过兵。”程家安随口解释一句,情绪有些忧郁。
“以前?咋,转业了?”司机师傅追问了一句。
程家安暗自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颇为难堪的问题,憋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应付了一句:“是啊!”
师傅转头看了看程家安脸上涌现的便秘色,好奇地道:“咦,看来是有啥难肠事咧(难事),我咋瞅着你不像甘泉滴,外乡来滴?”
“没有,我就甘泉本地的,哦,甘泉西峰乡出来的。”
“西峰乡滴?那你咋就没啥子口音咧!”
看着司机一副话痨的样子,怪不得要让自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呢,感情是把自己当个途中排遣寂寞的聊客了,程家安讪讪地笑了笑:“早年跟父亲出去的早,没落下什么乡音。”
师傅砸吧砸吧嘴,疙疙瘩瘩的糙脸上显露出几分羡慕之色:“哦!还就说咧。哎呀,还是你们当哈兵的好,天天吃着皇粮,啥球子都用不愁,不像我们这些日眼求子的(不顺眼),天天累的跟个球孙子似滴,多生个娃都得精着沟子(光屁股)。”
听着对方诉苦,程家安心头更有点发堵,随口说道:“唉,谁都难着呢。”
“咦,没球办法比!”
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司机师傅实在是长了一张八卦婆姨的嘴,这一路上,兴致高昂地嘚啵了一路,聊天聊了个没完没了,也不见他喝口水润润快要冒烟的嗓子。
如果不是手握方向盘,程家安还以为他是派出所的公安呢,差点没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给盘问个清楚。
没办法,谁让搭着人家的车呢,只能硬着头皮有问必答地应付着。
“嗞”的一声,颠簸的解放大卡停在了土路的分叉口,司机师傅意犹未尽地说道:“同志,只能到这哈了,前面直走是县城,你走右边的道,那个离西峰乡近点。”
“哦,好的好的。”
程家安下了车,跺了跺脚向着前方打量着,师傅伸头来,拧巴着脸看了看头顶的天气,善意地提醒着:“对咧,你得快点哈,这少说还得走上个五六里地,眼瞅着这怂沙尘暴就刮过来了。”
沙尘暴?
又是沙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