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江河憋了半天,脸色涨红,不敢与父亲对视,垂下头来,很没底气地辩解道:“爸,这不是为了我!”
“哼!”
程家安狠狠地瞪了一眼,气咻咻地道:“咱们家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地做事,坦坦荡荡地做人,啥时候怕过什么影响了。江河,你现在进了城,站的高了,可咱的本分不能丢啊!”
程江河抬起头,急慌慌地道:“爸,我没丢,我也不敢丢啊!”
树老根多,人老识多。
活的时间越长,对人生的感悟也就越深,也就越有生活的智慧,这些可不是什么精于算计的小聪明,而是为人处世的大智慧。
不是思维跟不上时代,而是眼界格局变得更加开阔了。
“从你进门对晓琪的态度我就看出来了,你是带着怨气来的。我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晓琪这个丫头是个好孩子。”
程家安转头看着程江河,谆谆教导道:“江河,你这个习惯很不好!咱不能揪着过去不撒手,就好像你不能揪着江海犯下的错,指责他一辈子。”
程江河有点沮丧,扯动着嘴角说道:“爸,我过来是准备说服您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的,也是想着你能避开这些头痛的事情,我真是怕您被江海蒙在鼓里做出些错误的决定。”
见到程江河依然固执己见,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想想这哥俩一路走来的往事,程家安摇了摇头,愁苦地叹息道:“我知道,从你妈病倒开始,你就对江海有着成见,这我都知道,也能理解。”
“可你也看看,江海这些年过的有多苦、有多累,也只有我这个当爸的一直在他身边才看得清楚。江海不容易啊,得小心伺候着我,得小心迎衬着你,可你仔细想想,你给他过好脸子吗?”
看着程江河沉默不语,程家安继续絮叨着:“江海这孩子,有心事自己憋着,有苦水自己咽着,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犯错。你要知道,在你们忙着事业、忙着家庭的时候,还就是这个你最看不上眼的弟弟在撑着这个家呢。”
一番话娓娓而谈却又是振聋发聩,说得程江河羞愧难当,只能弱弱地应声道:“爸,我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家安微微扫视着干净整洁了许多的屋子,这可都是包晓琪辛勤付出的功劳。
见微能知著,人心得知足。
程家安双眸中显出几分感慨,说道:“我是看明白了,这好容易啊碰到晓琪了,江海也有个笑脸了,我这个当爸的也跟着沾点晓琪的福。人家孩子天天陪着我说话,任劳任怨地伺候我,这里里外外收拾得利利索索的,我的精神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人得知足,人得感恩。江河啊,你觉得我搬到你那里去,会比现在更好?”
程家安的疑问摆在眼前,说句实在的,把父亲接到自己身边照顾,能否有现在这般的妥帖,程江河心里也没底。
自己执意如此,或许更多的是内心的怨愤在作祟。
程江河也不是一个冥顽不灵的石头,父亲的精神状态放在那呢,这是能假得了的?
你再听听他说出的这番话,哪里有一丝糊涂浑噩的地方!
要换做了自己,真能把父亲照顾到如此地步?
父亲不仅不糊涂,反而有着明眼看世界的睿智,一针见血地刺到了自己的痛处。
是啊,这些年耿耿于怀的,不就是因为弟弟的顽劣,让自己从此失去了母亲么。
可程江海何尝不是这样呢!
他痛苦着,程江海就不痛苦?
更甚者,弟弟还得背负着自己所没有的罪孽感、悔恨心,咬着牙接受来自于自己的愤怒和冷眼。
一个人如果只能小心翼翼卑微活着,那是多么悲催的一件事。
程江河心里一痛,彻底无语了,磕磕巴巴地道:“爸,您这一大通说的,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程家安语气平和,却是微言大义:“江河,将心比心,不要一棍子打倒一个人,得给人留一个喘气的机会啊。”
程江河凄凄地应声道:“嗯,爸,我知道了,您再让我好好想想吧……”
程江河心事沉沉地从屋里走出来,却看到包晓琪凄凄婉婉地伫立在楼道口。看到了自己,局促地低下头握捏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吭气。
程江河蹙眉盯着她看了良久,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心灰意冷地道:“回头给江海说一声,我来过了!”
“嗯!”包晓琪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擦肩而过,走出去没几步的程江河顿了顿足,微微扭过头来,突兀地丢下一句:“另外……谢谢你照顾我爸!”
“啊!我……哦……”
包晓琪不知所措地回应着,可抬起头来,却发现程江河已经消失了身影。
包晓琪低下头,细细的品味着程江河临走前的那句话,似乎没有了先前那般的冰冷,没有了拒人千里之外的胆寒,她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心里暗自思量着,这也许是另一个美好的开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