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啊,有时真的经不起考验,也根本不能考验。
白钰安慰道:“惊弓之鸟嘛,身在海外暂时看不清形势也正常。嗯,那边谈得怎样了?”
按去年与都家、萧家的约定,几个传统世家要就深南集团问题对马永标有所补偿,以换取他不再不依不饶紧揪着不放。
虽然随着蒋跃进紧急赴港治病(履行请假手续),关键环节证人缺失使得省纪委、省组织部联合调查沦为形式。但马永标的存在始终是定时炸弹,除非得到应有的补偿。
关键在于,马永标想要的不单单是补偿,从前期接触来看还雄心勃勃考虑拿回深南集团资产东山再起。
这就麻烦了。
深南集团,好比从马永标手里的馒头经复杂的资本运作后变成油条,本质上还是面粉但结构味道等大不相同,试想,做油条的怎会让做馒头的窥到独家工艺?
都家、萧家转达的意思有两层,第一深南集团不可能归还给马永标;第二得到补偿后,马永标应该彻底退隐江湖,最好到海外与家人团聚。
道理很简单,只要马永标在勋城,只要他继续做生意,就不可避免与传统世家产生摩擦和矛盾,也随时有可能把深南集团案翻出来当作武器。
“我要拿回我的深南!”
马永标果然坦率道,“起码把航运那块资产还给我,我胃口不大也没指望全吞下,按补偿金额一点二倍计算总行吧?这会儿我狮子大开口要一大笔现金,估计他们几家加起来都捧不出来。”
白钰紧紧盯着对方,道:“这么说你把他们的底摸透了,包括宛东那边的烂账,对吗?”
“白书计也知道啊?”马永标道,“的确是,互联网银行亏空几百亿,就凭这点愤怒的储户就敢冲进都家大院洗劫一空,萧家、柏家、郑家等等都逃不掉。存款不是理财,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
“揭盖子,然后呢?”白钰道,“你继续回监狱呆着,大家多败俱伤?”
提到监狱马永标打了个寒噤,抗声道:“我是无辜的,白书计!从账务账理来讲根本不存在税务问题,他们设了圈套让我钻进去,采取一系列卑鄙手段把我变得一无所有!”
白钰摇摇头:“你并非完全无辜,马总。大吉国际金融会务中心那样的项目按规定要走招投标流程,蒋跃进说给就给,你没拒绝吧?我查过档案,正府装模作样搞了公开招标,四家公司实控人都是你马总,串标托标虚假投标仅此一项罪名就够你受的吧?以前你跟蒋跃进没少做这种事吧?还有宛东港码头、货仓等圈地,里面违规操作一大把,给你和蒋跃进扣‘’不为过吧?你今天能坐在这里,是因为那帮人对深南集团资产处置手段犯了众怒,引发舆情,而不是你清白无瑕,人家一无是处!”
马永标颓然低头,半晌道:“我明白了,我不过是您白书计手里的枪,子弹打完了,我的好运气也结束了……要是不听话,我真会被关回监狱因为我名义上叫做保外就医,对吗?”
“这个世界谁能率性而为?”
白钰道,“蒋跃进是你的枪,靠他打出深南集团地盘;你是蒋跃进的枪,靠你搞了那些情妇、房产,当遇到更厉害的枪,你俩只有对射同归于尽。深南集团案本身法院已经判决,在你而言只有好好改造争取减刑,不可能翻案;在那帮人而言做得比较过分,公权力那块蒋跃进主动辞职如今又逃到香港,不对但没罪,你同不同意我的说法?”
“是……是的。”马永标态度勉强地说。
白钰道:“我跟你们双方都不熟,站在我的立场只想解决问题,不令矛盾激化引发不可控舆情,我不会干预案情或左右调查进程。”
马永标道:“能让我从监狱出来已是再造父母之恩,永标没齿难忘白书计恩德!”
白钰肃容摆摆手:“不必谢我,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工作,而非私人交情。深南集团案或者说事件,我有通盘考虑,在这盘棋局上你已完成应有使命,无论自身安全考虑还是服从大局意识,你都应该认认真真讨价还价,尽可能争取更多利益然后移居海外……”
“不,我哪儿都不去,我就留在勋城!”马永标激动地说。
“今非昔比,你不可能东山再起了,”白钰一语道破他心思,“你死咬蒋跃进不放,以后哪个领导干部敢帮你?你得罪勋城所有传统世家,哪个商家敢跟你合作?银行敢借贷款给你?港口改制了,以前优惠正策全部清零,你自信玩得过现在的资本?”
马永标如同戳破的皮球,脸上肌肉全都垮掉了,怔忡良久长叹道:“那……那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白钰一字一顿道:“你的世界不止勋城。”
“什……什么意思?”马永标愣愣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高深莫测的市委书计,一时间真觉得灰心丧气:
是啊,我思维都跟不上这些新领导的节奏,怎么在勋城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