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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睡了?”
“是啊,三公子。小姐这几天连续深夜被传唤到衙门,已经三天没好好睡一觉了。”
“没吃晚饭吗?空着肚子睡可不舒服。”
声音越来越近,睡的迷迷糊糊的程玉关隐约听见三哥和流云在自己床前说话。
“您去衙门之后,三小姐送走四皇子,便脸色难看,头疼的很,午饭也没吃就要休息。”
“午饭也没吃?”
程琅惊讶,“这怎么能行?你去煮个粥过来,我扶着小妹,好歹吃一点儿。”
“不用了,三公子!”
流云的声音硬邦邦的,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白天的事儿生气。
“小姐睡觉,一向不喜欢肚子里有东西。”
程玉关晚饭吃的早,又吃得少,所以习惯了空着肚子入睡。
“是嘛!”
程琅是个粗心的,他哪里知道这些细节。挠了挠头,程琅叹了一口气,“这次小妹受了委屈,但是咱们又马上要回京。这次若是没有处理好,以后我和小妹走了,程家的铺子在这里便无端树敌,以后恐怕就难了。”
这次牵扯的是桐城大大小小的官吏乡绅,若是都得罪了,以后铺子肯定是举步维艰。都说小鬼难缠,程琅虽大大咧咧,也从不会轻易得罪人。
这次他出面,跟县丞县尉聊过,重罚首恶,其余牵扯人等,打几板子便轻轻放过。
这虽然是为大局考虑,到底却让小妹受了委屈。程琅心里也不好受。
本来还有怨气的流云,听到三公子的苦衷,也不再那么硬邦邦的,转身给三公子倒了杯茶。
“小姐深明大义,知道三公子的用心。就是小姐越大度,奴婢越替小姐委屈。”
流云的话音儿渐渐带了哭腔。
程琅也赶紧手忙脚乱的安慰,“你别哭啊,小妹能干通透,你做她的丫鬟,可不能随意掉金豆子。我以后,定然会补偿小妹的。”
流云只啜泣一声,便强自抑制住酸涩之意,“奴婢没事儿,您去吃饭吧。您也是赶路回来的,从进了城到现在夜深,恐怕也没好好吃饭休息吧?别只说小姐,您也吃了歇息去吧。不然这一场风波,让您二位都累病了,可就让那些暗戳戳看热闹的人得意轻视了。”
程家煊赫,生意红火,兄妹相得,这般平静的生活,在鸡飞狗跳的人家看来,就是原罪。
人生在世,谁也不得逍遥。
听流云这么说,程琅一笑,“你这性子,跟在小妹身边正好。”
程琅为程玉关放下帘幕,遮住晃动的烛光,起身,“我先回了,你晚上多费心,看小妹夜里睡的踏实不踏实。若是半夜难受,就去请大夫开一碗安神药,别像以往那般硬挺着。”
夜里,程琅声音放低,喋喋不休的嘱咐流云,展现了往日里在程玉关面前从没有过的体贴入微。
睡梦里,程玉关心想,往日里大大咧咧的三哥,不想还有这样细腻温情的一面。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消失,少顷,流云从门口悄声走进来,守到程玉关床边。
看着小姐恬静的睡颜,流云叹了口气,“白天气三公子,可平日里三公子的关心又不做假。这人呐,究竟怎么才是对?才是好?”
流云迷惑,不知该继续因为不平冷面对待三公子,还是平常心对待三公子。冷面怕三公子寒心,影响小姐,平常心笑脸相迎,她又觉得对不起小姐,不能替小姐表明不平。
纠结片刻,流云烦恼的趴在程玉关身边,渐渐睡着了。
屋里再没有动静,程玉关却清醒过来。
仿佛她的潜意识让她避免直面三哥,此时人都不在,她便清醒过来。
隔着薄薄的帘幕,程玉关看向窗外的明月。
她喜爱透气,除了冬日和刮风下雨的时候,床对面的窗户总要开一扇透气。
夜深的时候,万籁俱寂,是再舒服也没有的时候。
没有人,没有事,黑漆漆的,让人看不到自己,可以完全放松。
程玉关伸手,放在头下,枕着小臂,静静的看着夜景。
她想起小时候,跟奶嬷嬷一起的时候。那会儿家里清苦,冬天冷,奶嬷嬷怕她小,有什么意外,都是跟她在一张床上睡。偶尔她难受的时候,奶嬷嬷还会抱着她。
那会儿她想,她要挣很多的钱,给家里生一个可以不熄灭的炉子。
后来奶嬷嬷走了,她长大了,也挣到很多钱,可以不把任何人的小恩小惠放在眼里。但是她的心又空起来。
她又开始想念那个,除了她,不在意任何人的奶嬷嬷。
程玉关的脑海,像电影一样,重放了很多内容。时而是奶嬷嬷,时而又是三哥,时而还有皇后娘娘,还有四哥。
想到四哥,程玉关忍不住叹了口气,却差点儿惊醒流云。
等流云重新睡安稳,程玉关才松了口气。
她想,四哥应该生气了。
但是也没办法。
就像三哥在她面前说不出肉麻关心的话,她面对四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明儿让着他些。”
程玉关这么想,又不知不觉睡去。
窗外明月如钩,无声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