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求和(1 / 2)

f无数旗牌高举,仪仗如林。

章惇骑着马,在左右护卫下,来到了北件城之前。

狄咏已经率着北件的土官、将佐出迎。

“末将恭迎经略相公!”狄咏恭身而拜。

土官们蜂拥向前,纷纷拱手“下官等,恭迎经略相公!”

目前来说,随着宋军在战场上节节胜利,整个交趾北方,都已经倒向了大宋。

就连富良江以南,尚未被战火波及的江南平原地区,也有豪族遣人来与大宋交通。

这很现实,也很寻常。

大部分豪族、土官,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

谁赢,他们就帮谁!

现在,大宋在战场上稳站上风。

自然,土官、豪族们就会用脚投票。

何况,大宋对他们是真的好。

承认他们的地位,授予他们正式官职,赐给官印、告身。

还不要他们纳税,甚至,肯拿钱买他们的粮食。

侗丁们上阵杀敌,若有首级,也是当场兑现赏赐。

黄橙橙的铜钱,一把一把的撒下去。

侗丁们眉开眼笑,只恨不得为大宋官军冲锋陷阵。

土官们就更开心了。

大宋太皇太后的亲叔叔,不仅仅承认他们了他们的忠臣身份,还认可了他们的族谱。

一个个摇身一变,成为了历代名臣之后。

某些胆子大的,甚至直接攀附三姓九望。

所以,如今的狄咏大军,压根不是在外线作战,而是在内线作战。

粮草、药材,甚至箭矢什么的,有大约一半,都可以在本地直接获得。

尤其是粮食,大部分都可以在本地获取。

这让广西方面的后勤压力,直接降低了一个数量级。

基本上,只要将军需物资、药材、铜钱、盐巴、茶叶运到前线就可以满足大军。

没了粮食的损耗,苗时中的压力大大降低。

这些,章惇在来的路上,就陆陆续续的通过了各种军报、脚递、文书知悉了。

所以,他看到出迎的土官们,立刻微笑着下马,一一扶起他们“诸位皆朝廷忠臣,社稷栋梁,此番王师南征,多赖诸位襄助,本官必上表朝廷,为公等请功!”

南征,顺利的不像话。

以至于章惇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此番进军,宋军在跨过边境时,兵力只在四万上下(狄咏五千人、田仕儒两千思州兵入广源,苏子元将兵三千入思琅州,钦州、廉州合兵三千入苏茂州,侬家合莫家等广西土司兵万五千上下,合围广源)。

但在跨过边境的时候,宋军兵力就膨胀到了六七万!(广源侬氏旧部,起兵五千来助,思琅州刘引将兵三千,襄助苏子元,苏茂州张衍出兵两千,为钦州、廉州前导,门州王静遣其三子,各自将兵一千五为宋军保护侧翼,其他各地土司,纷纷起兵或为宋军转运粮草,或协助宋军行动。)

而现在……

保守估计,宋军兵马在十万上下。

其中六万以上,都是交趾北方的土官、豪族兵马。

虽然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阵仗经验的侗丁,属于乌合之众,指挥更是乱七八糟,互不统属。

彼此之间,甚至频繁的出现火并、斗殴。

但就是这样一支七拼八凑的军队,已将交趾北方大部分地区,都拿了下来(虽然大部分地方,根本没有发生战斗,就是当地土官,把交趾派来的官员一杀,当地的读书人一清洗,然后就宣布归义大宋,奉表称臣)。

而且,还将交趾北方主力,都给围住了。

就在昨天,苏子元派人快马来报王师已克七源城,交贼伪七源州知州、刺史等皆死,斩俘贼兵万余。

只能说,交趾兵马确实暗弱!

他们过去能阻挡王师,靠的全是地理、气候。

如今,攻守之势异也!

拥有地利、人和优势的变成了大宋。

交趾败亡,自然是可以想象的。

土官们听了章惇的夸赞,纷纷再拜“能为官家效死,乃是下官等的福气!”

更有戏精泪流满面,哭着说道“列祖列宗啊!不孝子孙,终于等到了王师南下,再见天子大臣矣!”

章惇只能是微笑着,一一扶起这些家伙。

更走到那戏精面前,将之扶起来,温言相劝“公能知大义,归附朝廷,当可无愧祖宗!”

然后他问道“未知公之先是?”

那人擦了擦眼泪,昂首傲然说道“下官之先,乃故大唐工部尚书韩公讳愈老大人!”

章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韩工部?

那可是大宋所有文人士大夫的偶像!

大宋文坛的古文复兴运动,就是打着韩工部的旗帜开始的。

你确定吗?

你有证据吗?

这人也是脸皮厚,面不改色的道“当年,先祖贬嫡岭南,于潮州教化百姓,乃生吾之祖讳德公,德公迁广南,居于钦州,后避战乱入交州……”

好吧!

果然是攀附。

但……章惇是个现实主义的人,所以他根本不计较,直接道“原是韩工部之后,失敬失敬!”

所有土官,顿时眉开眼笑。

我们现在既有大宋太皇太后的亲叔认可,也得经略相公承认。

那,我们就确实是中原名族,世家大姓之后!

门阀世家,在大宋早已经销声匿迹,所谓三姓九望更是已无影无踪。

但在交趾,依然是深入人心,令人仰慕的豪门。

这就好比是现代的那些欧洲大牌。

虽然,老欧洲早就破败了,无论技术、经济、工业,都已经掉队。

可全世界依然有无数人,肯溢价买他们的牌子。

这就是逼格的影响力。

而门阀世家,曾主宰中原千年。

他们虽然在中原,被五代的战火,碾成了粉末。

但整个世界,依旧有无数人,肯为之买单。

明州的商贾,经常出海去日本、高丽。

船上的水手抵达目的地后,经常会被当地妇女引诱,从而和对方发生关系。

而这些人的丈夫,甚至就是在门外听着的。

甚至传说中,还有日本妇女,漂洋过海到明州、福建等地,与当地士人度种的故事流传。

这就是汉唐余威,留给大宋的遗泽。

章惇作为福建人,他自是听说过不少故事传说。

所以,他只是稍微惊讶,就适应了下来。

然后就在狄咏等人的簇拥下,进了北件城。

当日,章惇在北件设宴,与诸土司饮酒。

席间,自是温言软语,平易近人,充分展现了章惇做事用人的特点。

他这个人,对自己人,从来都是温柔、体贴的。

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多朋友。

可对敌人,他从不留情,冷酷残忍。

哪怕冒天下之大不讳,也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

李常杰穿着甲胄,远望着那些在远方的丘陵之中巡弋的宋军骑兵。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那密布血丝的眼中,满是绝望。

“太原城,还是没有援军来吗?”他低声问着在他身边的亲弟弟李常宪,也是跟着他南征北战的心腹。

李常宪摇摇头“自从五日前,最后一位从太原城来的使者,抵达我军营垒后,太原城就已经和我们失去联系。”

“就连太原城是否还在大越手中,也不知晓!”

李常杰沉默的看着那些宋军骑兵,在他的视线中,巡弋着的身影。

老实说,宋军骑兵并不多。

估计不超过一千五百骑,但他们就像一条条黏人的毒蛇,时时刻刻巡弋着、游击着、逼迫着李常杰,让他浑身难受,偏偏又找不到办法。

因为去的人少了,骑兵稍微一引诱,就可以将这些吃掉。

若去的人多了,阵仗太大,还没出营,宋军那边就已经知道了。

等李常杰准备好了,宋军也准备好了。

近万的宋军,带着几万地方土司武装,严正以待。

于是李常杰和他的军队,陷在战不能战,退不能退的尴尬境地。

数万大军,人吃马嚼,带来的粮草,已经不多了。

更要命的是——饮水也开始缺乏。

他们用尽办法,凿井、挖泉眼,也无法在自己营垒控制范围内,提供足够数万人以及牲畜的饮水。

尤其是那二十头战象,每天都要喝掉近千人份的饮水。

于是,李常杰不得不组织人手,冒险前出营垒,前往附近的一条小河取水。

而这常常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宋军骑兵,忽然出现,一个冲锋,派去取水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除了水,人畜粪便在山上和营垒堆积,也让李常杰和他的军队,陷入了可怕的境地。

无法及时清理掉的人畜粪便,吸引来无数苍蝇、蚊虫。

士卒生病的越来越多。

再这样下去,宋军不来攻,他们自己就会完蛋!

必须突围了。

李常杰知道的,他必须率部突围。

从太原出发时,他麾下有三万大军,加上四万左右的青壮。

如今,经过七八日的围困和鏖战后,士卒与青壮,损失已超过一万五千。

主要损失,来自那一夜的夜袭。

宋军骑兵踏营,让近万人互相践踏而死,伤者不计其数,这些伤者里又有三千余青壮,在随后的日子伤重不治(其实根本没有得到过治疗,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士卒负伤后,是几乎不可能得到什么有效治疗的)。

虽然这些死者,绝大多数都是民夫青壮。

真正死于那一夜混乱的士卒,不到三千。

可对李常杰和他的军队的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自那以后,直到现在,他的军队都没有胆量正面直面宋军。

平时,稍有风吹草动,军中就躁动不安。

特别是每到晚上,只要宋军骑兵的马蹄声,在某个地方响起来。

很多人都会吓得不敢入睡。

尤其是青壮们,日夜惶恐,生怕宋军再次踏营。

可是,别说是突围了。

自古以来,敌前撤退,就是一件难到了无数将帅的大事。

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何况是陷入敌人重围的军队?

所以,李常杰回头看向李常宪,道“阿弟啊,为今之计,恐怕只能丢卒保车了。”

李常宪点点头,这是现在军中将校的共识。

事实上早在数日前,宋军踏营后的那一天,就已经有人提出,舍弃青壮、辎重,全军立刻脱离接触,南撤到太原。

但,这样做的后果必然是损失惨重,全军得以南返者,十不存一是必然的结局。

所以,被李常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因为他当时还有希望。

他还在期待来自太原或者升龙府的援军。

他还想带着自己的主力,回到太原。

他舍不得将自己的部队,丢在这里。

因为李常杰知道,他一旦这样做了,对整个大越的士气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很可能,从此将再也没有人敢正面挑战宋军。

望风而逃甚至不战而降,将成为无数人的选择。

李常杰是骄傲的。

他自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现在,他没有选择了。

因为,太原的联系已经被彻底切断了。

营中病卒日多,粮食、饮水都已经短缺。

再犹豫下去,整支军队都会不战而溃。

对面的宋军,或许就等着他们自我崩溃!

所以,必须突围,必须将有生力量带回太原城,然后撤回富良江,依靠富良江天险与宋人对峙。

等待雨季,等待暴雨,让瘴疠和疾病,教训那些狂妄的宋人!

“阿弟,营中食物、饮水还有多少?”

“食物倒是还有不少。”李常宪答道“虽然粮食已经只有不到千余石,但我军军中尚有牲畜一万上下,足可再撑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