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敢当公子的称呼,老汉也别管我姓名,我有几句话想叮嘱老汉。”男人抱着手臂,斜睨着另外两间房门里,探头探脑的几个妇人:“老汉家里人多,这样吧,今日我做东道,请老汉喝一顿酒。”
付顷这时有如惊弓之鸟,纵然有再攀高枝的愿望,但着实不够胆气了,他一犹豫,男人又说:“我知道老汉跟鬼脸彪的交易,老汉要是不喝这顿酒,吃亏的可就是老汉自己了。”
鬼脸彪就是给付顷提供假过所的人,用的是个化名,真实的名姓没人知道,付顷其实没见过鬼脸彪,他只配和鬼脸彪手下的小弟接头,这都还绕了好些个门道——总之鬼脸彪敢在天子脚下伪造凭符,这个犯罪团伙可就不同普通的地痞流氓,能知道付顷已经和鬼脸彪搭上线的人,也绝对不是普通来头了。
付顷只好提心吊胆去喝这顿酒。
食肆酒坊是唯一可在市集外开设的商铺,但像付顷居住的里坊,并没有达官贵人的宅邸,走出里弄去,到了坊街上,也就零星有几家延着坊街开设的食肆,那穿着绸袍的男人却不嫌食肆环境简陋,要了酒肉,先付了钱,不等酒肉端上桌,就先说正题:“我也是听命行事,我家主人知道老汉的女儿在宫里,很得乔嫔的看重,当然也知道老汉最近不顺利,失了庇身之所,老汉的担心,其实大无必要,平邑伯世子原本连也不愿和平邑伯反目,就更不会对老汉不依不饶了。
老汉就放放心心去服役吧,你的安全,自然有我家主人保证,你们啊,只有留在建康城,往后才能再享风光安逸的生活。”
男人说完就走了,酒肉都留给了付顷独享,付顷吃饱喝足之后,顿时就打消了逃亡的念头——如果那是乔世子的人,何必劝他去服役呢,只消趁他们拿着假过所出城时,举报就行了——既不是乔世子的人,又是显贵,更没必要整治他们这样的小人物了。
关于付顷一家准备逃亡的事,南次也给予了关注,而付顷跟个神秘男子喝了顿酒后又打消了逃亡的念头,居然连付给鬼脸彪的定金都不管了,老老实实准备服役去,也自然会引起南次的更多关注。
瀛姝现在建康宫里,已经享有了极大的自由度,包括子施在内的好几个女史,经瀛姝的栽培和她们自身的努力,其实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瀛姝这个中女史大可不必时时盯在乾阳殿,但她倒也没有玩忽职守,并不爱在宫里四处闲逛,如果不是要紧事,就更不会擅自使用御赐的金令出宫去,她和南次之间有默契——只要南次打发他的傅母往她的值舍送来点心,就是有事相商。
今天,送来的是桃片糕。
瀛姝抽空去了一趟鬼宿府,不巧的是七皇子刚好也来串门儿,南次暂时抽不开身,瀛姝就跟丹瑛闲话了一阵,丹瑛忙不迭要去取桑落新送来的酒:“是桑落自己酿的,送了几坛来,殿下也知道是桑落送给女公子的酒,交代奴婢收存好。”
“你快别去取了。”瀛姝笑着道:“秋狩在即,需要预备的事务多,一阵间回乾阳殿去还要忙着点校呢,喝酒误事。干脆你提醒南次,让把这几坛酒带着去围场,那时定然是能抽出空闲的,在山野间,围着篝火喝酒吃肉才有意趣。”
前生时,瀛姝是不曾随驾去围场的——裴瑜还没入仕,没有随驾的资格,虽然蓬莱君很想带她去围场,又觉得她跟裴瑜毕竟是新婚,增进夫妻感情的关键阶段,且正好她的父母也不会随驾,干脆就让裴瑜陪着她回娘家住一段——瀛姝“痛失”了一回在山野间狩猎饮酒的机会,这一回,因为她成了中女史倒是赶上趟了。
拉着丹瑛又坐下来,瀛姝才问:“荧松最近可捎进来什么消息?”
丹瑛忙禀道:“自从心宿君回京,四娘只来了一次永福省,那两日四殿下去军营巡察了,四娘定是知情的,她想趁四殿下不在心宿府时去见抱琴,谁知被拦在了门外头,次日,就令荧松又进来打听消息,荧松说心宿府的门卫只跟四娘说抱琴娘子已经不在台城了,不肯讲抱琴娘子的去向,四娘心急得很,以为荧松真和永福省的巡卫、宫人打好了交道,才让荧松想尽办法打听。”
瀛姝暗忖:荧松虽也是重生人,但她应当没有关注过田氏,就算前生时听说了田氏被梁氏杀害,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和司空北辰有关,按理说裴刘氏也不该知情,不过裴刘氏一定知晓田氏最初是听令于二皇子,而且田氏的死,是导致司空月狐和梁氏夫妻反目的火引。
二皇子竞储失败,当时人已经被发落了去了州郡,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彻底不能再操控田氏,因此田氏的死,应与司空月乌无关,而田氏一死,对于司空月乌的党营来说就彻底失去了利用之处,可现如今的情况是梁氏不会再为心宿妃,田氏便不会死于梁氏的妒火,这枚棋子在裴刘氏看来就能够继续发挥作用。
可奇怪的是,裴刘氏为何自己不出面,只唆使王青娥和田氏结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