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临时而安,却成了永不北上。中原,成了散不去的乡愁。
行在,却成了落叶归根,汴京,永远只存在于午夜梦回。
南宋还有六七千万人口,还有广袤的山川河流,还有无数仁人志士,为何就不能江山北望?
为什么就不能拼一把?
“我……府上……夫人……”
赵竑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处境。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
“殿下,夫人已经走了很久,你得把她给找回来啊!”
李唐继续面色严肃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偏爱小……徐姬,赶跑了夫人?”
赵竑震惊于自己的愚蠢。
不,是自己原身的愚蠢。
夫人就是吴氏,赵竑知道个大概。二人感情不合,形同水火。
关键是,吴氏是当朝太后杨桂枝介绍。历史上赵竑被废黜,宰相史弥远是首恶,杨桂枝是帮凶。
“也不是赶跑,你们二人,性子都太硬。”
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也到了门口,有轿夫在,李唐不再言语。
“你们都回去吧。我们跑步去上朝。”
赵竑看了一眼门口的轿子,以及两个睡眼朦胧的轿夫,忽然起了念头。
临安城就这么大,国公府距离皇宫应该不会太远。跑步去,顺便可以锻炼一下身体,弄出六块腹肌。
现在这个小肚腩,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让他不习惯。
李唐不说,他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一个巴掌拍不响,再加上史弥远派了美女来挑拨离间,不发生冲突才怪。
赵竑健步如飞,李唐暗暗吃惊,紧紧跟上。
这位浪荡皇子今天是抽风了吗,怎么净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穿过万岁巷拐角,跑上了御街,意外看到街角有几个人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赵竑不由得一愣,脚步慢了下来。
前面带路的李唐,也跟着停了下来。
“李唐,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赵竑起了恻隐之心,抬脚就要过去。
“殿下,千万不要!”
李唐赶紧上前,拦住了赵竑。
“这都是临安城的闲人叫花子,这些人露宿街头,居无定所,肯定是天冷,冻死了!”
这位殿下,从来都不会关心这些闲人草民的死活,今天这又是怎么了,处处透着古怪?
“临安城、天子脚下,有人冻死?”
赵竑惊讶地看着李唐。
这是他想象中风流妖娆的大宋吗?这是那些砖家叫兽口中富裕繁华的临安城吗?
“殿下,赶紧上朝吧。这些事情司空见惯,天天都有,冻死的何止这些。等一会,就有街道司的公人来清理这些尸体。天亮前,就干干净净了!”
李唐嫌恶地看了一眼几具尸体,催促起了赵竑。
赵竑点了点头,心头压抑。
堂堂的临安城御街,天子脚下,还有人冻死街头,真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盛唐时也是民生惟坚,大宋也不例外。
赵竑的心里,像吃了一大坨农家肥一样难受。
那些说大宋最适合穿越,是最幸福时代的砖家教授公知们,把自己已经放在了大宋的士大夫阶层,不知是无知,还是选择性失忆?
人数不过寥寥无几的士大夫们的繁荣,不是真正的繁荣。只有普通老百姓的繁荣,才是真正的繁荣。
平均下来,大宋朝一年才招一百名左右的进士。那些公知们,从哪里来的自信可以登科?把他们放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都不能进士及第,东华门唱名。
普信男、普信女,这词语太适合他们了。
“快点,快点!别让相公们看到了!”
御街上,几个衙役正在催着拉着大车的差役向东而去。看车上的大木桶,以及让人捂鼻子的“异味”,应该是被称为“倾脚头”的清洁工们拉的粪车了。
宋朝土地都是施“人肥”,清理粪便的竞争也十分激烈。为了抢粪便,“倾脚头”们经常大打出手,甚至闹到官府,也算是一种社会特色。
跑了十来步,赵竑再回头看去,果然有差役拉着大车过来,把冻死的尸体装车。看车上隆起的样子,似乎有十几具之多。
繁华地段的御街周围都冻死这么多人,那些临安城的犄角旮旯,还不知道有多少可怜的冤魂?
赵竑转过身去,心情压抑,不再回头。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得接受这个时代的残酷和不完美。
除非,你有能力去改变。
御街上,两旁的灯火已经亮起,店铺纷纷开张,街上的行人、马车、轿子渐渐多了起来。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既来之,则安之。不能改变的,就要去适应。
永别了,我的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