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病?看什么病?”
看到五六个穿着军绿皮袄的士兵,李源微笑问道。
为首一人敬礼道:“首长,我们首长说请您去了就知道了。是一位牧民,病情紧急,请您和我们快去吧。”
李源无语道:“牧民,还病情紧急……这里是呼伦贝尔大草原,距离呼市有两千公里路吧?真要是紧急病人,等我赶到那,人都凉了。”
这理由也真是没谁了,谁会为一个牧民这么兴师动众?
看来是背后出主意的人,对他的过往行事有所了解,故意找了个这么荒唐的名头。
这里可是呼伦贝尔啊,总说大草原大草原,可一般谁也没个准确的概念,草原到底有多大。
呼伦贝尔有多大?
二十六点二万平方公里,什么概念呢,相当于江、浙、沪部加一起,再饶上仨四九城那么大!
比整个英国还大两万平方公里。
李源曾以为大兴安岭就是东北那块,原来不是,实际上有很长的一角穿插到内蒙,一片林海!
最近的地方,距离四九城甚至不到四百公里。
光穿越一个大草原就得走多少天呢,指望这里去急救,人都埋了才能赶到。
见几个士兵一下都不知该怎么说了,为首的士兵急的脸都涨红了,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心脏病……也不是那么严重,首……首长……”
李源仰头看了看草原上空的一片云,然后低头对士兵道:“不管是真是假,我这里有一副急救心脏病的丸药,你们拿去先回去交差吧。我和我儿子本来也准备返城了,去呼市坐火车也行。六月中旬,肯定能到。去吧。”何必为难他们呢。
士兵接到的命令是一定要客气礼貌的请客人,自然也不敢强求,接过李源递来的一个药包后,敬了个礼,迅速骑马离去。
富贵问李源道:“爸爸,我们要去呼市么?”
李源点点头道:“估计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可能是港岛那边有什么问题,需要咱们家配合一下。正好,咱们也去了解一下家里的状况。要是紧急的话,就要想办法坐飞机回去了。”
他在想是不是汇丰大厦那一出会有什么余波。
富贵不解道:“那咱们怎么不跟那几个士兵哥哥一起回?”
李源笑道:“问题估计也不会太紧急,不然就不会找给人看病的借口了。儿子,咱们走吧,把马还给牧民,出发了。咱们穿林海,过草原,准备回家咯!”
“回家咯!”
富贵欢呼雀跃,脑海里一次浮现妈妈们、哥哥和弟弟妹妹们,还有薇薇安的脸,嘿嘿嘿。
……
父子俩的速度一点不慢,特别是夜晚富贵伏在父亲肩头呼呼大睡的时候。
李源背着儿子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奔跑时,那种胸中的畅意,有种在日月星辰间恣意翱游,天地任我行的畅快。
速度之快,甚至让狼群都觉得见了鬼了。
路过的雪兔、草兔、黄羊、原麝、狍等动物遭了殃,装满了半个空间。
随着经济的大力发展,这些可以入药的野生原味今后只会越来越少。
白天,父子俩在草原上尽情玩耍,不疾不徐的自由穿行。
遇到清澈的湖泊,还可以光屁股洗个澡。
看大草原上的日出日落,看天鹅飞舞,看丹顶鹤翱翔。
富贵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拳劲,已经被消磨了大半,但依旧凌厉。
李源却已经不再担心,就像小六的沉稳天赋一样,富贵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习武之人的强悍血气,如烘炉一般熊熊燃烧不肯熄灭。
只要不再走极端,将来成就只会更高。
夜晚,富贵走累了,晚饭后,李源给儿子推拿按摩,看着咧嘴咯咯直笑的富贵儿,李源心里也会特别高兴。
等富贵睡着后,就会被父亲背在背上,一路行进。
到了六月五号,父子俩就穿越林海草原,来到了呼市。
虽说比不上京城、哈市这样当下一流大城市的繁华,但呼市也是一座大型城市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仍保留着不少民族的特色,衙门大楼上还有一匹大大的白马,颇为雄武。
但是富贵的眼睛注意力却不在这些上面,他眼睛忽然有些发直,看着街道一隅挤着的一群……奇形怪状的人。
跟西天大雷音寺上各式各样姿势的罗汉一样,千奇百怪。
又过了一阵,看到一群人顶着一口锅在那行走。
过了会儿,又看到一群人撅着腚,双手都并处剑指,指着前面人的腚……
富贵咯咯咯笑了出来,问李源道:“爸爸,他们在干嘛呀?”
李源神情有些复杂,道:“他们在玩儿气功的游戏。”
没想到,居然从今年就开始了。
之后轰轰烈烈搞了小二十年,还专门成立了研究所,后来这个研究所研究航空航天去了,叫伍零七。
因为给这场离奇活动背书的人,姓钱。
乔月的爷爷乔老,也亲自看过气功大师的表演,十分惊叹,给大师配了专车和卫士,说起来也算是背书人之一了。
所以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场奇葩的热潮中,有一个十分著名的受害者,后来家喻户晓,他叫葛优。
被镜头对准了拍一位气功大师给他拔牙,坏牙是拔掉了,好牙也被大师悄悄下进去的药给祸祸完了。
怎么能昏庸昏聩到这个地步?
可是年纪大一些后再看这个问题,李源就自我反问:“自己比那些人见识的多么?”又问:“自己比钱老对知识的认知深刻么?”
即使排除迷信权威,从客观的角度来分析,答案也是否定的。
然后再看看,在气功热火出中国,成为世界的笑柄时,钱老他们停止了科学的研究么?
答案是,没有。
一刻都没有!
到了三年后,出口规格再度提高,从原本的P类直接升级到V类。
就是和西欧盟国同等级别,可以出口诸如火炮、反坦克、防空这样的敏感技术。
而在轰轰烈烈的气功热大潮成为世界嘲笑取乐的对象时,钱老等一干国宝级的科学家们,却一刻都未停止从这些先进技术中吸收汲取营养,拼命的展开进口装备国产化的进程。
这也是我们和印度最大的不同之处。
中国没有成为西方武器的倾销场,而是在低调中完成了独立自主的现代国放工业体系!
这本来是一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伟大事业!
相比于曾经对这个时代的嘲笑唾骂,鄙夷前辈的愚昧可笑,李源慢慢开始相信,这很可能是一盘大旗。
毕竟,谁会忌惮一个这样荒谬可笑的民族呢?
连科学家的巨擘大佬钱老都这样了,还有必要忌惮么?
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个人均GDP水平处于世界最低端,贫困程度达到了世界极端贫困程度的国家,有能力汲取吸收那么先进的现代化科学技术,会真的崛起富强。
首次,官方提出了打击伪科学的概念。
李源总觉得这盘棋下的有点大,所以他就不瞎鸡儿去当大明白,在里面搅和了。
除了有些先知的长处外,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思维和格局,能比得上那些老人家。
所以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老老实实的去当历史的旁观者、见证者,和亲历者吧……
“你好,请问是李源先生吗?”
工人文化宫西侧,青城饭店内,李源和富贵正在吃饭,一个穿四个兜干部装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上前笑问道,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绿军装的士兵。
李源侧头看他一眼,点点头道:“是我。您有事么?”
中年男子忙笑道:“不敢不敢,云主任等候您多时了,本以为还要好多天才能到,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太好了,太好了!”
李源放下筷子,笑道:“云主任?”
周围有不少顾客都看了过来,服务员在那边和一桌催菜的客人吵了起来:“爱吃吃,不吃滚!”
大家往那边看的不多,或许已经司空见惯了。
但是能让一个干部称呼“先生”,而非“同志”的人,却不多见。
中年男子笑道:“是呼市宣传单位的云梅云主任。李先生,如果您方便的话,请随我们一起去见云主任吧?您是呼市尊贵的客人,我们一定会用草原的美味,热情的招待您和您的儿子的。”
李源笑了笑,道:“不用,我们马上吃完了。您几位要是没吃,一起坐下来吃点?”
中年男子忙笑道:“不用不用,那……您先吃。”
李源不客气,和富贵大快朵颐起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呼市是草原上的大城市,相比起别的地方,青菜没多少,但肉是真不少……
父子两人吃的很快,十分钟后解决战斗,然后一起随这几人前往了呼市宾馆。
……
“治国,我还以为草原上很美呢,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天是蓝的,来这一看,什么嘛!”
“这呼市还是草原第一大城呢,脏死了,你看看外面那条扎达盖河,简直恶心死了!”
“青菜那么少,整天都是油腻腻的肉,难吃死了!”
呼市新城宾馆大院内,盛开的丁香花旁,乔月一脸不满的对李治国说道。
李治国并没有觉得不耐烦,他轻声道:“也有美好地方的。”
乔月不觉得:“哪里?”
李治国道:“譬如这丁香花,虽不艳,花香却朴实、清香、淡雅,像这片土地的味道。丁香花寓意勤奋、谦逊、美丽、高洁,就像草原的人民。”
乔月盯着李治国的脸看了会儿,忽地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治国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乔月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对不起嘛,可是伱说话……我妈妈说,你天生就是接你妈妈班的料。好多领导讲话,都需要秘书写发言稿,他们拿着念才行。治国,你可真了不起,张嘴就来,还说的那么真诚!”
李治国看着乔月道:“因为,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啊。”
乔月明明比李治国大三岁,眼睛里却充满了崇拜,夸道:“治国,你真棒!”又喜滋滋道:“其实能跟你一起出来旅游,地方再差都没所谓!治国,你爸爸什么时候才能来呀?我们都等两天了。你妈妈天天忙着考察开会,我妈妈就知道跟云阿姨挑选皮货看首饰,一点意思也没有。等你爸爸来了就好了,你妈妈也能休假了,我们去草原上玩儿!咱们住蒙古包吧!”
李治国笑而不语,肖母的眼睛看着乔月,目光温和亲切。
不过,他看大部分人其实都这样。
他喜欢观察人,观察不同出身的人,他们身上的不同,会有什么样的性格。
他认为,这是一门非常有趣的学问。
譬如乔月,优越的出身,即便最艰难的岁月里,也没有吃过丁点苦。
所以她的性格外向、活泼,喜怒形于色,有热烈充沛的感情,并且有勇气去追逐她喜欢的人或事。
她很幸福。
但是,李治国在接触到或者观察到的绝大多数普通人,或者说穷人的孩子身上,是看不到这些的。
他们的家庭教育也不同,是绝对不会允许子女在乔月这个年纪,出现这样任性的喜欢的。
李治国在京城认识了一位胡同里出身的孩子,并成为了朋友,他还去过别人家里做客。
他发现在那样环境里,父母给出的教诲通常是“老实”、“听话”、“努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但是乔月她和她同类的朋友们,已经在接触“自由、快乐、幸福、享受、平等、自由和爱”这样的字眼。
他很好奇,当下的这种不同,将来会造成多大的不同,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他不会单调主观的认为,乔月她们的未来就一定强于普通人的未来。
虽然概率很大,但乾坤未定之前,谁都可能成为黑马。
所以,他从不小瞧出身平凡的朋友。
“治国!治国!”
宾馆二楼的一间窗户打开,一位三十多岁的烫发女士对李治国连连招手叫道。
李治国抬头招手回应道:“云阿姨,我在这里。”
那位女士高兴笑道:“治国,快去大门口,你爸爸来了!”
李治国闻言一怔后,随即满脸惊喜,拔腿就跑!
乔月急道:“治国,治国!等等我呀!”
李治国无奈回身,牵起乔月的手,带着一起向大门方向跑去。
毕竟,他们是一起出来的朋友。
二楼,云梅看到这一幕笑的有些吃味,对柳媛道:“你们家小月眼睛也太尖了,要不是她下手快,这回说什么我也要和秦雪订个娃娃亲!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孩子!”
她也有个女儿,却不奢望能再遇到一个李治国这样的小孩了。
不提家世和模样,光这小孩子表现出的沉稳劲和那张脸上太能打动人心的真诚,就让云梅稀罕的不得了。
柳媛一边忍笑,一边不无得意的炫耀道:“聪明人可不止她一个,治国还有一个大哥,豪镜何家那位的女儿,三岁就在身边死死守着,守到今天都十六年了,管这边家里喊爸爸妈妈,人家那才叫精明!”
云梅叹息一声道:“和你们这样的人家到底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看看你们,再看看我们云家,光是小孩子的教育都没法比。”
柳媛气笑道:“你拉倒吧!这么大片草原,头顶上就一片云彩,你还好意思说!”
云梅摇头笑道:“还是没法比……走吧,大雪那边刚打了电话,她人要晚一会儿才能到,咱们去帮她迎迎这个李医生。我也想见见,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奇男子,才能做出这么多神奇的事,太了不得了!欸,听说你们家老爷子想见他,都没请到人?”
柳媛点头啧啧笑道:“何止啊,人家没去见的老人家,可不止我们家老爷子一位。也就是去见了曹老几面,在曹老面前还一点不拘束着。听说敢当着曹老的面,开赵君勋和宋芸的玩笑。”
云梅也啧啧道:“真是奇人奇事,厉害!”
两人说笑着,下楼出去了。
……
“爸爸!!”
“三哥!!”
看着大声呼喊,飞奔出去的李治国,乔月掩嘴惊笑,她还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李治国。
新城宾馆像是一座庄园,并不对公众开放,门口还有卫兵。
李源和富贵从一辆伏尔加轿车上下来后,就看到李治国飞奔而来。
李源脸上的笑容一下绽放开了,原来如此,原来是老婆儿子来了!
富贵则要激动的多,声音都变形了,咆哮道:“小六!”
说罢也奔跑了过去。
这小子心思单纯,看着虎头虎脑,实则心地善良柔软,格外想念离开的兄弟,跑了几步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小六……”
兄弟俩一下抱在一起,富贵抽泣道:“六弟,我可想你了!二哥走了,我见不到他后,就更想你了。”
李治国看到富贵的动静,再听闻此言,脑袋里“嗡”一下人都懵了,脸色煞白,睁大眼看着富贵道:“三哥,二哥……二哥走哪了?”目光都有些惊悚。
父亲突然去安南上战场,难道就因为……
富贵也没想到弟弟反应这么大,“啊”了声,道:“二哥?二哥去美国读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