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应该是有些来历的人,墓中金银早已被败家子出手卖掉,花光了钱就拿着之前没看上眼的锁磨来碰碰运气,宫羽立刻觉察到败家子的先祖应该和羽龙有关系。
攀谈中从败家子嘴里得知,除了锁磨之外还有一份竹简家谱,因为不是金银一直没出手,宫羽连忙连同锁磨和家谱一起买下来,从家谱的记载追根溯源,发现败家子的先祖,竟然是战国时期随国下大夫邓衍的食客。
在锁模上也发现可以清晰辨认的邓字,由此宫羽推断这锁模是用来给邓衍打造锁钥的,顺着这条线往下追查,最终确定随国下大夫邓衍的墓在成都。
宫羽说到这里我已经大致清楚事情的始末,宫羽原本是打算和叶九卿见面后告之发现的线索,可忘了叮嘱宫爵稍安勿躁,没想到宫爵竟然擅自先挖了城东宅子后山的古墓。
“我找月宫九龙舫这么多年,没想到一直都在我眼皮底下。”叶九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宫羽说。“从古墓里带出来的漆木匣子上也有羽龙图案,不过匣子我还没有动,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和你怕都不便出面……”宫羽说到这里下意识看看我和宫爵,似乎她和叶九卿之前还有什么事隐瞒着。“盗墓圈里的事我知晓的不多,可一旦羽龙的消息流传出去,恐怕也不是你能压的住,那个败家子在很多地方出货,我也不确定消息有没有泄露,可一旦被人得知这个消息必定会蜂拥而至,我们怕是要早点做准备了。”
“我下面倒是有人,不过动静太大估计瞒不了多久。”叶九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指着我对宫羽说。“我把漆木匣子交给了他,我的本事他全都学会应该能独当一面,而且圈里他底子干净,打算让他去找月宫九龙舫。”
“他一个人能行?”宫羽认真的问。
“这不是才来见你,本想着能和你结门亲,他身边有一个帮手我也放心,谁知道……”叶九卿看看宫爵很无奈的苦笑。
“要不这样,我会的宫爵都学会,我们都是盗墓圈子外的人,更不会引人注意,就让宫爵跟着朝歌,他们两人一起也有照应。”宫羽冷静的说。
“那当然好。”叶九卿一拍大腿喜笑颜开。“你教出来的人肯定没话说,宫爵这后生我看着也顺眼,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什么好?”我瞪了叶九卿一眼,脸上还火辣辣的痛。“要干我就一个人,让我和他一起,打死我也不干。”
“谁还想和你一起。”宫爵哼了一声对宫羽说。“这事我不干!”
叶九卿最清楚我个性,估计知道我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回看看我和宫爵,豪气干云的笑了笑。
“本来打算给你相亲,现在看来这亲相不成了,千里相见也是缘分,你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是爷们就别矫情,你们两人就一笑泯恩仇。”
“是你先坏规矩,朝歌没要你的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你也别不识好歹。”宫羽也在旁边教训宫爵。“既然你和朝歌投缘,又赶上消失几百年的月宫九龙舫传闻出现,我和叶掌柜都老了,这个机遇怕是要留给你们。”
我被宫爵都打成这样,他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两个人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单凭他们一句话就一笑泯恩仇,我要真这么听话,叶九卿这十年也不会看着我就头痛,估计宫爵心里也不痛快。
我倒不是想要什么月宫九龙舫的宝藏,只是想从羽龙线索去追查杀我父亲的人,我嘴上虽然不愿意,但心里也清楚,叶九卿他们找了一辈子都没结果,甚至连看都没看见过的秘密宝藏,单凭我一人的确是力不从心,身边多一个人帮忙并不是坏事。
不用想也知道宫爵对我是恨之入骨,可他好像对宫羽很敬重,叹了口气默默点点头,叶九卿和宫羽都看向我。
我揉了揉红肿的脸,无可奈何的向宫爵伸出手。
当我们两人手握在一起时,彼此第一次认真看了对方一眼,很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或许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的……
宫羽不便留下,走的时候拜托叶九卿照顾宫爵,叶九卿让她放心,人交到他手里他会把宫爵当自己侄子,送走宫羽,叶九卿让我和宫爵别再回四方当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羽龙图案的重现想必用不了多久也会传开。
四方当铺场面太大,进出的人三教九流龙蛇混杂,难免人多眼杂,要找月宫九龙舫这么大的宝藏,知道我和宫爵的人越少越好。
叶九卿让我带着宫爵回城东宅子,我小时候一直就住那里,虽说是叶九卿的宅子,但一般没有人去。
晚上我带着宫爵回去,老远就看见宅子后山上灯火通明,看样子封承已经通知到叶知秋,这么大的古墓被盗未遂不是小事,警察已经封锁了出入的路口,进出的全是考古院的人,看情形估计叶知秋应该还在上面忙着。
宅子里有三间房,一间是叶知秋的,一间是叶九卿的,他每年只会在九月初六回来住三天,其他的时候从不来这里,不过任何人不得进他的房间,这是叶九卿的雷池,任何人不能僭越。
即便是被他当宝的叶知秋,要天上的星星他指不定还能点头,但要进了这房间,叶知秋说翻脸就翻脸,记得小时候我贼胆大,撺掇叶知秋偷偷翻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还没进去就被叶九卿发现。
叶九卿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这还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叶九卿打她,那一次是真把我吓住,从来还见过叶九卿发那么大的火,连叶知秋他都能下手打何况是签了断当的我,不过叶九卿倒是没说过我一句,但我也知道了轻重,从那以后我再也没靠近过他房间半步。
剩下的就是我的房间,没多余的地方给宫爵住,即便我们两人再不情愿也只能挤在一张床上。
宫爵还惦记着被我从他手里拿走的漆木匣子,这三天我一直都在琢磨这匣子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我关上门把匣子交给他,宫爵端着匣子认真端详了很久,匣子四周的封口都被兰金火漆封印,前面还有一把小巧精致的锁。
叶九卿说这东西极其重要,关乎流传几千年的宝藏传闻,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我担心贸然开启会有损坏,因此一直没敢动这匣子。
宫爵反复研究了半天,胸有成竹的拽下一根头发,重叠起来慢慢探进锁心之中,我刚想说话就被瞪了一眼,是示意我安静,他侧着头把耳朵贴近锁,似乎连呼吸都变的缓慢而规律,搞的旁边的我都不敢呼吸。
宫爵的手慢慢转动,片刻后我看见他嘴角翘起,然后轻轻一拉那锁竟然在真被他头发打开,他得意的抬头看我一眼,虽然我表情不以为然,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佩服,难怪宫羽对他会推崇有加,看来对于机关宫爵手上的确有几把刷子。
直到现在我还对月宫九龙舫的传闻感觉太荒诞离奇,甚至有些不真实,毕竟以我的想象,很难设想出一艘载满宝藏,被九条羽龙拉着在夜空翱翔的宝船是什么样,可连叶九卿这样见过世面的人,都深信不疑并且穷尽一生在探寻,见到宫爵开启了那匣子,好奇心驱使我也坐了下去。
宫爵小心翼翼用刀拨开匣子四周的兰金,被缓缓打开的匣子几乎快让我屏住呼吸,有一种前所未有莫名的激动,然后我们看见匣子里摆放着一个椭圆形的青铜物件。
青铜器上密密麻麻铭刻着文字,大部分我和宫爵都不认识,我轻轻拿到手里查看了很久,手触碰到那些文字时,意外发现这些文字竟然是可以转动的。
我这才发现青铜器由上至下一共被分为九道环,每一层都是能左右转动,而那些文字就是铭刻在这些青铜环上,跟着赵阎我学的东西现在总算是用用处,从这青铜器的造型和纹路看历史久远,最早能追溯到战国中期。
但拿在手里感觉很轻,可见这青铜器并不是实心,里面应该还有东西才对,我拿在手里刚摇晃了一下,就被旁边的宫爵一把紧紧握住我的手腕。
“这物件叫重明环,重明是重明鸟的意思,传闻中这鸟有双瞳,能辨善恶,邪魅不敢近其身,之所以叫重明环,就是这东西必须用正确的方式开启。”宫爵一边小心翼翼从我手里拿回重明环,一边一本正经对我说。
“开错了会怎么样?”我对机关术很陌生,不以为然的问。
“重明环我也是听师傅提及过,算是一种设计极其精妙的机关锁,不过已经失传千年,这东西奇妙的地方就在于,上下九环中每一环必须对应在正确的位置,重明环才会被开启。”宫爵一脸兴奋的对我说。“倘若强行开启,里面的机关就会被触发,重明鸟也被称之为火鸟,而这机关中藏有火磷,随着机关被触发会释放出来,摩擦中瞬间燃烧并且烧毁里面的东西。”
“那这东西要怎么打开才算是正确的?”我问。
宫爵研究了半天还是摇头,说应该和九个青铜环上的文字有关,他推断只有正确组合文字才能开启重明环,不过这些文字他没有一个认识。
我在灯下辨认了很久,慢慢记起封承曾经教过我,这些文字是金文,是指铸刻在殷周青铜器上的铭文,也叫钟鼎文。
秦朝一统天下后,下诏令要求书同文,所用文字皆为小篆,且不再刻铭文于钟鼎之上,因此金文渐渐衰亡,到如今能认识这些文字的人寥寥无几。
“后山的古墓你进去过,依你看是什么时候的墓?”我若有所思的问。
“战国时期的。”宫爵想都没想很肯定的回答。“墓内结构上宽下窄,呈漏斗形,墓室里面有两椁一棺,外椁填土,内棺中放有朱砂,这是典型的战国墓,漆木匣子就是从墓主身上找到的,被双手抱在胸前。”
宫爵越是回答的肯定我越是疑惑不解,根据宫爵的描述,在加上重明环以及墓室内的结构,完全可以肯定这是战国时期的古墓,可是赵阎认出漆木匣子上的火漆是兰金,出现在西汉时期,是当时极其珍贵的东西。
可兰金仅仅在西汉只存在了五十年不到就销声敛迹,宫爵早已确定这墓主是战国时期随国的下大夫邓衍,推算时间早在西汉两百多年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西汉的兰金,怎么会出现在两百年前的战国古墓里。
邓衍死后都还紧紧抱着这个匣子,想必重明环中应该还藏匿着更重要的秘密,可是宫爵也没有把握开启重明环,除非先要搞清楚重明环上铭刻的那些金文内容。
我想封承博学多才应该会认识,可叶九卿叮嘱过再也别回四方当铺,这些文字内容事关重大,不敢让外人随随便便看,我思前想后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我和宫爵都一愣,这里一般绝对不会有人来,宫爵警觉的想要收起重明环。
我打开门看见风尘仆仆的叶知秋站在外面,算起来已经很久没见到她,精致的五官透着知性的高傲,双手在胸前抱着一堆书,看见我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你怎么回来……谁把你打成这样?”
估计她第一眼看见我都没认出来,想到这些我真后悔当初就该把宫爵给埋在里面。
火气刚蹿上来,看见叶知秋我突然眼睛一亮,怎么忘了她,学考古的多少都会接触到金文,不指望她精通,可至少能慢慢辨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