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思宇的想法,他是不希望看到钱雨农完全掌控局面的,既然常委班子无法做到一团和气,就要建立平衡,形成一定的牵制力,钱雨农才能真正吸取下面的意见,把工作做扎实了,虽然书记县长的官声都不是很好,但在这个时候,王思宇还是稍稍有些倾向于曹凤阳的,起码在自己没有打好根基前,曹凤阳不能轻易倒下去。
摸着茶杯轻轻品了一口,王思宇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生怕钱雨农近期的动作太多,导致局势彻底失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从钱雨农现在的表现来看,他还是有所顾忌的,西山这条船无论怎么折腾,都不能翻掉,这是底线,否则常委中的每个人,在履历中都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这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
放下茶杯,桌上白色的电话却响了起来,王思宇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人武部长关磊爽朗的声音:“王书记,怎么样,上次和你说过的事情,还记得吗?”
王思宇笑了笑,跷起二郎腿,点头道:“当然记得,是去山里打野猪吧?”
关磊笑着说:“对,对,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上午十点钟出发,要在山上过夜,后天晚上回来,王书记能去吗?”
王思宇笑着说:“当然要去,打猎可是好事,不怕你笑话,我到现在还没开过枪呢,上次听你说完,我就惦记上了,还好你打来电话,不然我倒要过去催你了。”
关磊哈哈一笑,点头道:“王书记,那咱们说定了,明天你多穿点衣服,山里冷。”
王思宇摸着下颌微笑道:“好的,关部长,要不我再叫上老夏,让他也跟着一起去吧,你们找机会再聊聊,既然是亲属,何必把关系搞得那么僵呢,你说是吧。”
关磊摇头道:“王书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个妹夫太让我头疼,看到他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成天喝得醉醺醺的,没半点副县长的样子,外面都叫他‘酒县长’,他非但不知害臊,反而得意洋洋,你说他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这也就是在地方,要还在部队,我早就把他那身臭毛病纠正过来的。”
王思宇忙摆手道:“关部长,你这话可就严重了,老夏的协调能力还是很强的,为人也憨厚耿直,至于喝酒,那也是工作需要嘛,我刚刚得到消息,他可是在酒桌上立功了,为县里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关磊耐心听完后,叹了口气,轻声道:“别提他了,王书记,那咱们说好了,明天上午记得开机,我开车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笑了笑,这两人倒真是做了仇,心里的疙瘩怕一时半刻是解不开了,这工作还得慢慢的做,急是急不来的。
下班后,王思宇出了县委大院,就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饮食一条街,找了家小饭店进去,他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点了一盘糖醋鲤鱼、一盘黄焖鸡块、又要了地三鲜和一瓶牛栏山二锅头,就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倒也轻松惬意。
这个时间段是这条街道最热闹的时候,透过窗子向下望去,许多男女老少都从外面的大马路上涌了过来,要不是因为冬天太冷,很多人不愿外出,这里会更加热闹,街边早就摆满了桌子,吃着烧烤喝啤酒,西山县一共只有两条最繁华的街道,除了这条街外,就是几十米外的商业街,那里是购物一条街,路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商超和专卖店,一些迪吧和酒吧也都散布在那条街上,两条街之间还有一条小路,那里被作为夜市,从下班时间到晚上八点,那里都摆了许多物美价廉的小商品,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王思宇没有去过西山的夜市,只是听钟嘉群介绍过,就有了印象,他打算吃过饭后,就过去转转。
半个小时之后,酒足饭饱的王思宇下了楼,在街上走了十几米,忽地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向右前方望去,却见两个熟悉的人影正在斜对面的报亭边游荡,其中一人正是钟嘉群,而他旁边那个年轻姑娘是县委办公室的科员冯晓珊,大冷的天,她穿得很少,上身只穿着件白毛衣,底下穿着黑色短裙,一双穿着肉色丝袜的腿上,蹬着一对红色高跟鞋。
他们两人看起来已经在报亭边站了很久,都冻得瑟瑟发抖,两人中间刻意保持了几步之遥,若即若离,但即便是这样,钟嘉群仍显得有些做贼心虚,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挡了半张脸,总在东张西望,看那架势,生怕被熟人撞见。
王思宇忙猫腰钻进旁边的水果店里,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和老板娘闲扯了几句,买了五斤香蕉,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走到门口,向外望去,却见两人已经离开了报亭,走到前方一家小影吧门口,不知在说着什么,几分钟后,冯晓珊的情绪忽地激动起来,大声地喊了几句,伸手推了钟嘉群一下,接着扭头走了进去,钟嘉群蹲在旁边的台阶上抽了一颗烟,把烟头丢在地上,抬脚用力地碾压几下,拿眼睛在四周望了一圈,便也转身溜了进去。
“有情况啊,嘉群要犯错误,不行,我得挽救他!”王思宇低声嘟囔一句,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也扭头向左右观望了一番,便一路小跑,穿过街道,来到报摊前,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买了张华西晚报,挡住半张脸,小心翼翼地走到影吧门口,向里望去,见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收费口,里面亮着灯,玻璃窗里坐着一个胖胖的女人,收费口的侧面,是一条昏暗的楼梯,直通二楼,在走廊里没有瞄见两人,他就放下心来,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来到收费口,递进二十元钱,对着里面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道:“刚才那两人去了哪间?给我开隔壁的房间。”
那女人迟疑了一下,便撕下一张票,递给他,轻声道:“他们在二三五,最里面的一间。”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便小心翼翼地上了楼,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了二三四房间,屋子里空间不大,装修也很是简陋,只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电视和影碟机,靠着墙边是一条墨绿色的长椅,服务员放了片子,就悄悄地退了出去,王思宇坐在长椅上,一边吃着香蕉,一边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枪战片,耳朵却竖得老高,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隔壁房间,过了二十几分钟后,对面的房间里终于有了状况,忽地传来一阵‘扑通扑通’的闷响,那面用石膏板隔断的简易墙就开始轻轻晃动起来。
“坏了,出事了!”王思宇把手里半截香蕉丢了出去,噌地一下就从长椅上蹿了出去,先关了电视机,接着走到墙边,双手扶着墙壁,把左耳贴在粉红色的墙面上,皱着眉头听了起来,在忽闪忽闪的晃动里,耳中只传来一阵有节律的‘吱呀’声,以及长椅撞击墙壁的声响,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女人的叫声,只听了不到三分钟,撞击声就嘎然而止,耳朵里面一片寂静。
“就这么结束了?”王思宇不禁有些失望,他打了个饱嗝,又仔细地听了半晌,最后失望地走到门边,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几分钟后,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先走了出去,过了半晌,那双黑色的大皮鞋才从门口经过,王思宇悄悄推开房门,探头望去,却见钟嘉群已转身下了楼,他叹了口气,把房门关上,坐在长椅上等了十多分钟,才慢悠悠地下了楼,站在台阶上向外望去,昏暗的街灯下,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已不见那两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