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的思绪不由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她永远也忘记不了的夜晚。
她怀胎九月生下的儿子被许彦抱走了,之后,许彦又抱来了一个女婴交由她抚养,他说,他会让他们的珞哥儿成为侯府未来的继承人。
她也知道,这样对儿子最好。
但是,这是她的儿子,是她的骨肉,她又怎么舍得放手呢!
她心里有恨,也有怨,怨恨那个叫韦菀的女人抢走了她的许彦,又抢走了她唯一的儿子。
偏生那个襁褓中的女婴啼哭不已,哭声还越来越尖利,让她心烦不已。
她没有理会那个女婴,用被子蒙上头就睡去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女婴不哭了,小小的身子泛着青色。
女婴死了,在那单薄的襁褓里冻死了。
想到这段痛苦的记忆,玉卿的脸色更白了,宛如死人般的惨白,窈窕的身体颤抖不已。
“冻死?”韦菀饱满苍白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双眼鲜红似血,却又没有泪水,厉声道,“是你杀了她对不对!”
韦菀情绪崩溃地大喊起来,整个人心神恍惚,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嘴唇白得吓人。
顾燕飞眼明手快,出手如电地在韦菀背后的心俞穴位置轻轻拍了一下。
韦菀赤红的眼眸又渐渐地恢复了些许清明,一口气回了过来。
“哇!”韦菀嚎啕大哭,眼眶内涌出汹涌的泪水,如决了堤的洪水般泪流不止,“我的孩子!”
她似乎要把这一夜的委屈、愤怒、痛惜、不甘等等情绪全都释放出来,屋子里只剩下她悲怆无比的痛哭声。
顾燕飞递了一方素白的帕子给韦菀,不动声色地又扫了一眼她的面庞,然后才对着卫国公夫妇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尽快放心。
韦菀脸上的那股子死气终于是消散了。
她的死劫直到此刻才算是彻底过去了!
卫国公夫妇接收到了顾燕飞的眼色,略略地松了口气,可心头仍然沉甸甸的。
埋藏了六年的真相被揭开了,却不代表一切就此结束了,应该说,才刚刚开始……
卫国公夫人坐到了床榻边,轻抚着韦菀的后背,柔声宽慰着她。
韦菀紧紧地抓着卫国公夫人的手,垂首抽噎不已。
“不,不是我。”玉卿摇着头,喃喃地说个不停,“是她身子太弱了,没养活。”
“侯爷,你相信我!”她一手攥紧许彦的衣袍,娇躯轻颤,气息急促,仿佛随时要晕厥过去。
许彦温柔地揽住了玉卿的纤腰,“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顾燕飞目光淡淡地在这对情深义切的有情人身上扫过,就主动提出了告辞。
韦菀的死劫已过,后面就是卫国公府的家事了,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顾二姑娘,今天真是烦扰你了,真是感激不尽……”卫国公沉声对顾燕飞拱手道,“现在城门早已经关了,不如今夜你就在这庄子里歇息吧,明早我们再送你回去。”
顾燕飞从善如流地应了,卫国公就吩咐一个婆子带顾燕飞下去歇息。
卫国公夫人还在柔声安慰着泣不成声的韦菀,对着顾燕飞投以歉然的眼神。
“顾二姑娘请留步!”见顾燕飞要离开,许彦忙喊了起来,一手仍紧紧地搂着反复抓挠着皮肤近乎癫狂的许珞。
玉卿也反应了过来,膝行了几步,想去追顾燕飞,颤声喊道:“顾二姑娘,求求你救救小儿……”
也不用卫国公吩咐,一个护卫就把玉卿给拦下了。
顾燕飞头也不回地穿过两道门帘往厢房外走去,后方传来韦菀若有所无的抽泣声,接着又响起玉卿悲切的哀求声:“夫人……珞哥儿是您亲手养大的,他叫了您六年的娘,您不能不管他啊。”
等顾燕飞走出厢房的房门,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外面的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新月,群星璀璨,京郊的夜晚甚是宁静安详,檐下刮的几盏灯笼照亮黑黢黢的庭院。
“顾二姑娘,这边请。”给顾燕飞领路的青衣婆子颇带几分敬畏地看着她,提着一盏灯笼,领她去客房歇息。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
一路上,婆子恭敬不失热情地与顾燕飞说着话:“姑娘小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