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住得起大餐间的旅客,一般都出手阔绰,这就是为什么陈慕武一晕船,茶房就立刻关怀无微不至,不仅跑上跑下,还为他提供偏方,只不过是为了在下船之前,能多收一些赏钱罢了。
而且他还一定和这两个红帽子之间有利益勾连,否则也不会如此大发善心,把发财的机会让给他们。
陈慕武当然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但既然人已经被领到了面前,也总不好再提出拒绝。
他自己拎着行李箱,两个红帽子一个搬着樟木箱子,另一个则背着陈慕武在邶京买的各种特产。
等轮船的舷梯放好之后,三个人排在第一位下了船。
当脚再一次踏上伟岸的大地,陈慕武随波逐流了三天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那犹如庞然大物的轮船,心中亲切地问候了一句:再您妈的见!
临从溏沽站下火车时,陈慕武还想着,等以后去欧洲,一定不坐火车走西伯利亚大铁路,而是要优哉游哉,乘船浮于海。
但现在经历了三天的海上飘荡之后,他才终于明白,坐火车只不过是费屁股,但是坐轮船可是费命啊!
到十六铺码头接他的回家,仍是二哥钱庄的那辆奥斯汀牌汽车。
在上车之前,陈慕武找到设在路边的邮筒,投入了两封他早就写好了的信。
日出之前的租界空空荡荡,小汽车飞快地穿过一条条街道。
取到了报纸的报童,已经开始走街串巷地卖起了报纸。
新年越来越近,国各地都陷入到了过年综合征当中,无论贫富,都期望来年一切顺利,平安发财。
随着红日东升,街头巷尾响起了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以至于千里之外的倵昌洪山,人们把一声枪响,也误当成了是除旧岁的爆竹。1
陈慕武回到西摩路的家里,一个月不见,一家人之间自然有讲不完的话。
陈慕侨问他讲学的情况怎么样,自己的那帮老友如何,陈慕平问他钱够不够花,出门在外有没有委屈着自己。
倒是陈家老太太一肚子的不快,心想陈慕武明明说只去半个月,可等来等去,时间却足足翻了一倍。
大过年的,她又不能骂小儿子几句,只能偷偷瞪了他几眼。
陈家老太太的心中,一个不太完善的计划渐渐酝酿着:既然自己拴不住他,就给他找个能拴住的好了!
陈慕武对即将到来的“爱情”一无所知,他把从邶京买到的天侓盛锡福出品的两顶水獭帽子,分赠给大哥二哥,又摸出来一个翠玉的扳指,塞到了母亲的手里。
一直绷着脸的老太太,这才喜笑颜开。
“算你还有良心。”她笑骂到。
吃年饭,过新年,走亲戚……
1923年的春天,就这样一步步地走来。
1笔者注:施洋(1889年6月13日—1923年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