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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好端端的一列火车给拆成两截,这种事陈慕武之前一直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除了在轮渡跨越琼州海峡时会这么做,没见在其他地方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在现在这个年代里,却是司空见惯的。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仩海的两个车站,北站和南站。
不论是清朝末年的路矿总局,还是民囯初期的交通部,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对国范围内的铁路掌控能力都十分有限。
除了几条靠近京师或者京兆地方的铁路能由官方出面督办,其余各地的铁路修建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地方政府和乡绅豪强联手,就比如沪杭铁路,其地方股东之一,就是徐志摩的父亲徐申如。
反正中央政府和地方人士之间经过长时间的拉扯,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会去主动打破这个平衡。
唯一一次例外,是缺钱缺急眼的清政府插手,想要把已经确认商办的川汉、粤汉铁路给收归国有,这一举动成为了导火索,直接致使了倵昌起义的爆发,清政府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也正是由于这种略显畸形的铁路修筑办法,每条铁路的筑路机构各自为政,为满足自己的最大利益来安排站点位置。
去往北边的沪宁铁路,在仩海的起始车站选在了紧靠在公共租界北边界的闸北,而南下的沪杭铁路,则把起始车站选在了仩海老城厢南面商业繁华的地方。
因为这两个车站一南一北,分布在整个仩海的两端,不太方便租界内外能坐得起火车的人士出行。
所以等局面稍微安定下来后,沪宁铁路和沪杭甬铁路联合起来成立了两路铁路管理局,也就是陈慕武之前工作的地方。
这个管理局成立之后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围绕着租界在租界以外修了一条仩海北站和南站之间的联络站,把两条铁路连在了一起。
自此在中囯铁路史上,终于有了第一条能够连通南北的大动脉,一个人可以从邶京,或者是哈迩滨和满洲俚,坐着火车直达伉州。
这条联络线路原本的计划也是像伦敦的那个通往格林尼治的市郊铁路一样,用高架桥从租界上空横穿而过。
但因为公共租界的工部局和法租界的公董局都不同意这个方式,也就只好迫于无奈绕了个大远。
联络线修好之后,再从仩海去往伉州,旅客们就可以自由选择是在北站还是在南站乘车。
会有两列火车在差不多的时间从两个车站分别开出,南站的火车会在新龙华车站接在北站火车的后面。
从伉州北上仩海的火车也是如此,去北站的乘客坐前部车厢,而去南站的则坐在后部,到了新龙华车站依然拆分成两截,分别用两个火车头驶达两个车站。
这种乘坐火车的方式,一直持续到了1937年。
不是因为两路铁路局优化了铁路出行,而是因为在这一年,仩海南站被本军队炸毁,那座车站就自此于地图上和现实中被抹去,彻底消失不见。
火车停靠在米兰中央车站站台时,还能算是一天之中的清晨。
同车的大部分人都还处在沉睡之中,只有坐了好几年火车仍然不习惯的陈慕武,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让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陈慕武钻出包厢,打算站在过道上,活动一下经过几天旅行而有些疲乏的筋骨,顺便透过车窗看看阿尔卑斯山南麓的自然风景。
从米兰到科莫只有五十多公里,因为他们这是物理学家专列,期间不会再停靠任何一个车站,所以理论上只需要再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便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但陈慕武对这辆火车能够准点到达科莫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即使意大利国内的宣传机器力运转,报纸疯狂鼓吹,“在伟大的首相墨索里尼阁下的统治之下,意大利境的火车从不晚点”。
可亲身体会到这条从大城市米兰到风景度假区科莫的旅游专线铁路颠簸的路况之后,陈慕武已经不在怀疑这辆车会不会晚点,而是在请求神明保佑,千万别出现什么火车出轨的意外事情。
没过多久,其他包厢里也有人钻了出来,可能同样受不了火车经过米兰之后的糟糕车况。
听到动静的陈慕武转头望过去,发现还是自己的老熟人。
人一旦上了年纪,睡眠时间只会越来越短,普朗克觉得自己起床时间已经够早的了,结果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
时隔不到半年的时间,普朗克昨天在巴黎再次见到了陈慕武。
他也很想找个机会和这个上进的年轻后生聊上几句,怎奈站台上被玻尔捷足先登,而上车之后,普朗克也和其他人一样,被来自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家们拦在了包厢里,轮流和他问候打招呼,这件事情因此也就搁置了下来。
“普朗克教授,我们又见面了。昨天就想去和您打招呼,可是……”
陈慕武礼数周。
普朗克笑着招了招手:“都是已经退休的老头儿,不再是教授了。
“陈博士,从新年以前,阿尔伯特就时不时地往我那个编辑部跑,问他做什么,只说是在等你的论文。
“不得不说,你研制的那台机器,还有你在这台机器上做出来的这个实验,又给物理学的发展做出了大的贡献。
“从前阿尔伯特就一直向我抱怨,在看过你们剑桥最新的那篇论文之后,更是如此。他埋怨我说当初为什么不把你给招到柏林大学,白白把这么好的一个天才拱手让给了剑桥。
“阿尔伯特他是爱才心切,可以理解,所以我不太好跟他说些什么。
“但其实我也有我的苦衷,战争结束以后,德国的经济已经差到那个样子,就算你到了柏林,我估计学校的财力也不足以支撑你搞那些实验和研究所需的经费,更别说是建造粒子加速器这么大型的实验器材了。现在这么一想,我甚至还有点儿庆幸,幸亏你没去德国。否则的话,不就耽误拖慢你在物理学上取得成果的速度了吗?
“哦对了,陈博士,你的那台机器,造价大概有多少钱?如果合适的话,我看能不能从中牵线搭桥,替柏林大学也采购一台。”
普朗克虽然刚刚谦虚说自己退休了,不再是柏林大学的教授,可他心里仍然对这所工作了几十年的学校很有感情。
他话语里铺垫了那么半天,甚至不惜自我贬低来吹捧陈慕武,结果到最后还是图穷匕见,揭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陈慕武来参加这次的科莫会议,除了是受到主办方的邀请,身上还背负着卢瑟福交代给他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