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四处望了望,心里默算这座棱堡内部的空间,然后心里渐渐也有了数。他沿着内部的墙角慢慢地走着,看着各处的结构,顺便观察材料是否有偷工减料。
但走到一处墙角的时候,他现正有一群人在梯子边修筑兵营。
他走了近去,准备近距离看看搬运石料的工人。他久居深宫,平常又是跟着老师们读书,没有多少机会接触民间,了解民间的疾苦。所以,他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也好好了解一下民众。
他放眼望去,现这些工人普遍身体还算是健壮,另外身上也都穿着棉袄,并没有挨饿受冻的迹象,不过他们的精神都不怎么好,好像对干这个活没什么积极性,只是应付着差事似的。
在这群工人当中,有个工人特别突出,他的年纪好像比较大,所以搬运的石料最少,他满脸都是皱纹,看得出是劳碌大半辈子。身上穿的衣服还算是厚实,只不过就是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就连脸上都布满了黄色和黑色的泥土,看得简直像是刚从泥地里面滚出来的似的。
看着这群工人,太子的心里微微一酸,民生疾苦民生疾苦,之前对他来说不过是书上的四个字而已,现在亲眼见到了才知道有多苦。而且这些人至少衣食还有保障,大汉的子民里面,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比他们过得更加辛苦?
而且,就是自己刚才下令炮轰棱堡,平白又给他们添加了新的工作,等下他们估计还要爬上棱堡的墙来修复炮击所造成的损失吧。
带着那种油然而生的歉疚感,太子走到了兵营的旁边。
“太子殿下来了,你们先停工!”一位监工走到了梯子下面,对着兵营顶上的工人们大喊,“快下来,让太子殿下看看!”
在监工的呼喝下,一听到太子殿下居然来视察了,这群工人慌忙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急匆匆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然后纷纷走到太子一行人面前跪了下来频频磕头。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他们一边磕头一边喊。
太子连忙叫他们免礼,告诉他们在新朝不用如此行礼,但是他们都是从前明混过来的,早已经在官衙的积威下练就了驯顺的性格,太子殿下的身份又不知道比官衙高上多少?所以无论太子怎么说,他们也只肯一直跪着不敢起来。
太子暗自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了刚才他看到的那个老人身边,俯下身来,用自己最和颜悦色的表情看着对方。“老伯,敢问今年贵庚?”
老人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片刻之后,他才明白太子叫的老伯居然是自己。他的脸色瞬间就青了,慌忙重新磕头。
“太子殿下莫折杀草民了,草民怎么担当得起!”
太子劝了几次,但是他还是不肯接受老伯的称呼,说到最后只肯让太子叫他混号“老孙头”。
“老孙头,今年多少岁了?是哪里人士?”太子并没有不耐烦,而且以对方的要求再问了一遍。“家里现在有何人啊?”
“回太子殿下,草民今年四十七,是直隶河间府人士。”老人抬起头来回答。在如今这个年月,四十七岁确实是老年了,没准连孙子都有了。“草民之前是在家中务农,农闲的时候做做泥瓦匠的活,家里……家里本来有妻子和两个儿子,不过……不过之前流乱里面,老妻和一个儿子现在已经去了,现在只有一个儿子,不过儿子现在另外一处工地当差,而且已经找了个媳妇,现在已经为草民添了个孙子,算起来的话,现在家中有四人……”
说到妻子和儿子死去的时候,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悲惨似的,甚至好像反而有些庆幸自己还有个儿子活了下来,延续了自己的血脉。
太子听得却心里一酸。
前明的末世,虽然他自己没有亲身感受到过,但是听到周围不少人说过,很多惨事都让人不忍闻,在这场大乱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就默默无闻地死去、多少家庭消失,恐怕是永远也无法统计清楚了。
只愿我中华之民,以后再也不用遭受此等惨祸……
“想来你的孙儿一定很听话吧。”忍耐住了自己的心酸之后,太子继续开口询问了,“这里工地,衣食怎么样,有没有短缺?”
“这里的衣食待遇很好,这是工相大人亲自抓的工程,所以上下都抓得很严,供应除了冬天偶尔短缺之外,平时都没有断过。”老人马上回答了,而且看神色并不是敷衍了事的假话,“这里的工地菜汤都很好,而且经常有肉食供应,说实话……比草民之前在家里吃的还好,只可惜草民年岁大了,吃不了太多东西,要是当年……当年能享到这样的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