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即使你们的身体和名声都已经消亡殆尽了,也不会阻碍《本草纲目》像长江和黄河那样,万古流淌!
其嘲讽与轻蔑之情跃然于纸上。
李世民脱口而出:好诗!
其余朝臣们也都纷纷道:的确是好诗。不知道是哪位诗人所作?
有人露出痛心之色:“这么好的诗,仙画怎能不放出全首?”
“哎,要是我大唐也能出如此诗人就好了。”
只能说,诗圣的诗的确是具有无穷魅力,一下子太极宫中的众人甚至都忘记了仙画还在播放,久久停留在这句诗带来的意境里。
而原本想要立刻着手去修改《本草纲目》的李时珍此时则按捺下了焦急的心思,听完这位叶天士的故事再去也不迟。
……
【要讲叶天士,了解他的成就就必须先提到张仲景和吴有性。】
【张仲景,up主之前也提过,大家应该也都熟悉了,他写出了《伤寒杂病论》,从此成为了中医们人手一本的宝典。在这本书里面,他将一切外感引起来的疾病都统称为“伤寒”。】
【外感大家可以理解为外部的病毒侵袭。】
【但这是一个大范畴,太笼统了,所以张仲景之后的医学家们也都在这个基础上做进一步的细化研究。】
在坐堂的大夫,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本《伤寒杂病论》;在挑灯夜读的大夫,依然在看《伤寒杂病论》;
在给弟子传授知识的大夫,依然讲的是《伤寒杂病论》。他们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在不同地域的环境中,相同的是都在研究《伤寒杂病论》。
和张仲景差不多朝代的大夫们都在感慨:“这《伤寒杂病论》在后世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之前仙画说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倒是真看出来了,不免有些羡慕。
也有年轻的大夫已经开始在打包行囊,准备前往岭南找张仲景,希望可以学到《伤寒杂病论》里的知识。
只有张仲景本人,眉头深锁。
他的弟子有些疑惑:师父,为何还如此闷闷不乐?
张仲景缓缓道:“仙画根据时间的早晚来
排序,我和那叶天士之间隔了差不多千年的时间。可这千年以来,居然还在看《伤寒杂病论》?
若说他不为此感到高兴那肯定是假的。
但一细想,怎么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呢?
难道这千年的时间竟然白过了不成?就没有医生对自己书里面的观点提出疑问?就没有什么典籍是可以和自己的《伤寒杂病论》相提并论甚至是有所超越的?
弟子也一惊,明白了自家师父的忧虑。
这代表着千年来,在伤寒上的研究,可能就是止步不前啊!正惊疑的时候,仙画缓缓道——
【元末明初的时候,就有一个医生叫王履明,就提出来“温病不得混称伤寒”,试图将“温病”从伤寒这一大类里剥离出来。】
【到了明朝崇祯十五年,又起大疫了。】
【说句题外话,建安大瘟疫和崇祯大瘟疫,都处于历史上的小冰河时期,气候变得异常,整体气温越来越冷,所以大概率也会造成病毒的活性变强,存活时间变长。而也因为天气变冷,粮食收成下降,容易引发各种饥荒,草原上的异族也会因为少粮而大肆进攻中原,引发战争。这就是现在很流行的“气候影响朝代更替”的观点。】
鹅毛一样的雪慢慢悠悠的落了下来。
半夜被冻醒的老农颤颤巍巍的起来点了一个火盆,这才终于好受了些。他老伴嘟囔道:“今年下雪是不是早了点?”这几年都越来越早了。今年感觉尤其冷。
老农有些忧愁的看了一眼外面的田地。只希望这个冬天不要太漫长,影响到明年的春播。而这场雪也影响到了草原上。
牲畜们被冻死,部落里的老者和刚生下来的小孩都合上了眼睛。
在首领的王帐内,大大的火盆燃起,男人们喝起了酒,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大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部落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撑不了多少时候。这几年的鬼天气,越来越冷!大汗,必须要想个办法。
端坐在正中间的男人抽出弯刀,朝向中原的方向,冷冷的道:“去关内!向南走,只有向南走才能活下来!
瘟疫!
饥荒!
这两个词的出现让天幕前的氛围都变得沉重起来,仿
佛头顶压下了两座大山,阴影浓重。
仙画投放的朝代,除了提到的主人公所在的时空,其余时空都还算是平稳祥和,老百姓们拍拍胸口,心有余悸:“还好咱们这儿没瘟疫。”
“可不是嘛。哎,希望朝廷能够好好的把仙画里的医术学起来。咱们这一代人没有瘟疫,不代表儿子孙子这一代不会遇到。
而当政者则把注意力放到了“气候影响朝代更替”的这件事情上来。
朱元璋都忘记了要骂老四的事情,对心腹太监道:“让钦天监和翰林院的人把建安年间关于天气的记录都给朕整理出来。
他倒要看看,那段时间是不是真的比往常要冷。
如果是真的……那等到他的子孙后代们,可能也会遇到同样的情况,就需要早做防备。直娘贼!连个天气都要和大明过不去。
朱元璋愤愤不平。
【继续回到崇祯十五年的大瘟疫,有描述是“一巷百余家,无一家仅免,一门数十口,无一仅存者”,非常惨烈。】
【这时候的医生们都根据《伤寒杂病论》上的方法来治,但是收效甚微,甚至越治越重。】
【当时有一个医生叫做吴有性,做了大量的研究后就提出来,这次的瘟疫和张仲景时的瘟疫应该不是同一种,病因不同,他认为这次的瘟疫是“邪从口鼻而入”,是“温病”,而不是“伤寒”。】
【哇,“邪从口鼻而入”这个就很科学了。现在很多传染性疾病的确是病毒从口鼻处侵入,然后通过呼吸道来传染的,所以才要戴口罩来预防。】
【于是,吴有性写了大名鼎鼎的《瘟疫论》,将瘟疫从广义的伤寒里面独立出来了。】
蓄着短须的吴有性正在如豆的烛光下看医书。
但越看越觉得不对,最终颓唐的往身后一倒,叹了口气后又打起精神,埋首在书堆中。直到他看到前朝一个叫王履明的大夫所著的医书。
“温病不得混称伤寒……”他喃喃自语,眼睛里的神采也越来越亮。
吴有性开始背着药箱出入在瘟疫之地,别人不敢去的地方他敢去,就这样慢慢的积累了很多病例经验。
镜头一转,已有些苍老的吴有性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瘟疫论》!
>……
清朝,苏州。
正逢叶天士七十大寿,在家宴请自家亲友和弟子们,又遇上了仙画,厅堂之内其乐融融。
待到仙画报出叶天士的名字时,大家纷纷向今天的主人公道喜。
叶天士笑呵呵的,只觉得这是上天送给自己的寿礼,真是意外之喜。一个小童却很疑惑:“既然要说爷爷,为什么现在一直在提别人?”
叶天士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自然是因为这位吴大夫也很厉害,而且算得上是爷爷的半个老师。
《瘟疫论》他当时研究了很长的时间。
吴又可是他在温病这条路上的启蒙恩师。素未谋面,但神交已久。
……
【但是吴有性的理论也有局限性,那就是他将瘟疫简单的全部归类为温病,没有分清这两者的界限——毕竟,瘟疫也是统称,有很多种,只有一部分是从口鼻传染,还有其他也有可能是被虫子咬或者是单纯接触就可以导致传染。】
各种千奇百怪的病菌活跃在世间。
有的附身于动物身上,有的附身于自然之中。飞沫、接触、叮咬,都是他们的传播途径,防不胜防。
【当然也可以理解,因为吴有性研究的就是崇祯大瘟疫,他认为这次的瘟疫是“温病”,这是特指。而之后的广义上的、被中医一直传承下来的“温病”的辨别,则是由他之后的叶天士进一步来确立的!】
天幕上出现了叶天士的画像。
清朝时期的画像,已经不再那么抽象,足够清晰。
清晰到古人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剃光的头顶以及在脑后的金钱鼠尾辫。“乖乖,清朝这是什么头?”
有士子想起之前仙画说清朝是游牧民族所建,叹了口气:北魏孝文帝,推崇汉服,学习雅歌,迁都洛阳。没想到这后世的清朝,却是截然相反。
汉武帝刘彻将手中杯箸一摔,冷冷的对群臣道:“看到了没?若是被匈奴攻进来,我大汉子民都要剃头易服!这就是例子!
嬴政感受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通天冠,决定让蒙恬把匈奴再赶远一点。匈奴:……这大清关我什么事!!
【也就是我们最后一位上榜的主人公。叶桂,字天士,
所以一般都是叫他叶天士。】【和前一位的李时珍一样,叶天士也是出自于医生世家,他的爷爷和他爸都是医生。】
【清朝有一本很有名的医书叫《张氏医通》,由当时的名医张璐所著,里面就提到过他曾经和叶天士的爸爸一起会诊,谈论医道。所以,叶爸爸的名气肯定也是不小的。】
【叶天士,妥妥的医三代加富三代,生活无忧无虑。】
明初。
某位有些愤世嫉俗的小郎中嗤笑一声:“我还真没猜错,果然又是医药世家。”
看来,即使到了下个朝代,也是依然和现在一般。
能成为医生的,无非是官宦子弟、医药世家。
前者只是让自己增加了一个可以成为谈资的爱好,而后者从小耳濡目染,成为医生只是他们的后路。
像他这样先成为伙计,后来被收徒但也是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免费干活的情况还是少见的。而他也只能凭借着学到的皮毛,成为一位草头医。
不过即便如此,小郎中也要感谢自己的师父。
若不是他,自己只能在地里刨食。
【遗憾的是,叶爸爸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死了,叶家开始家道中落。叶天士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自己老爸的徒弟,一位姓朱的医生学习和出诊,开始了自己养家糊口的日子。】
【不过,这位朱医生可不是叶天士唯一拜过的老师。】
少年叶天士背着药箱,和朱大夫一起出门看诊。
晚上则是他温习医书的时光。
每当他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会向朱大夫求教,氛围颇为温馨。但渐渐的,朱大夫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回答叶天士提出来的问题了。
有一天晚上,他将叶天士叫到自己跟前。
桂儿,你从小就接受师公和师父的熏陶,天资聪颖。不过短短几年,就已经赶上了我。如今,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可以出师了。
不过,我不建议你现在就独立出诊。你还小,未来的路还长,如果想要成为和师父一样的名医,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我给你写一封信,你拿着它去找张璐张大夫,他和师父是朋友,应该会收你为徒。
/>
……
在天幕前的叶天士回顾这段往事,带着一点叹息和一点哀伤。这位待他如兄如师的朱大夫,在几年前已经撒手人寰。他提醒自己,过几日要去他的墓前供上水酒。
【叶天士堪称拜师狂魔!据统计,七年之内他拜过的师傅不下十七位!张璐、周扬俊、王晋三等等史上留名的名医都成为过他的老师。】
【这也说明了他是个求知欲很强,也很好学的人,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句话贯彻成为了人生信念。传说,后来他名气越来越大,很多医生一听到是他来拜师便不收了,表示自己教不了。叶天士还会隐姓埋名,套一个马甲去拜师。】
叶天士收回搭在病患手腕处的手:“你已经痊愈了,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病患高兴极了:多谢叶大夫。
叶天士问他:“听说你与山东的一位刘大夫相熟?”
病患点头:“的确是。刘大夫医术也高,可惜远在山东,救不了我这近火。”
叶天士一听却来劲了:“诊金我可以不收你的,但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我介绍给刘大夫,我想学习他的医术。
病患道:这个倒是没问题。但是叶大夫,您名气那么大,刘大夫肯定不会收的。
这听上去就不像话呀。
叶天士挑眉道:“那就不要说我是叶天士,换个名字和身份不就好了?”
就这样,叶天士成功的去到山东,拜了那位刘大夫为师,在他的医堂中一待就是半年,竟然没有人察觉他的身份。
直到有一天,有人惊慌失措的抬着一位神智昏迷的孕妇来求诊。刘大夫把过脉之后,便对家人说:这病太复杂,我治不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叶天士在旁边看孕妇的情况,心里大概有了判断,不忍见孕妇一尸两命,便站了出来:不妨让我试一试,或许能有办法。
他在孕妇的身上扎了几针,不出片刻,孕妇悠悠醒转,叫起痛来。这是要发作了,赶紧回家请稳婆去吧。叶天士道。待到孕妇一家离开,刘大夫惊疑不定的看向自己的这个徒儿。
叶天士知道瞒不过了,躬身到底:“还请老师不要责怪,我的真名叫叶桂,字天士
。”
“叶天士!刘大夫几乎是跳了起来,整个人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你的名气连我都曾听过,却为何要隐姓埋名拜入我门下?
叶天士诚恳道:“老师的医术令人叹服,尤其是针灸之术精妙非常。我不是怕我若是报出了真名,您不会收我嘛,只能出此下策。还望老师原谅。
的确不会收你。”刘大夫想了想,笑了起来,看他的眼神愈发柔和,“你对医道一片痴心,我也不忍心责怪你。既然你认我为师,那这针灸之术不教授给你也说不过去。
百姓们发出惊呼声。
还能这样?!
的确是好学。
有人提出疑问:“可这样的话,算不算是偷师?”
要知道现在的大夫们是很忌讳这一点的,都把自己的看家功夫捂得死死的。
不算吧。”有人回答,“刘大夫本来就是要收徒,叶天士虽然隐姓埋名但也是光明正大的拜师和学习,又不是背着刘大夫偷学。
那倒也是。
那位愤世嫉俗的小郎中如遭雷击:“拜师还能这样?!”
有这么容易的吗?
叶天士的小孙女问他:“爷爷,这个故事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