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不以为然道:“20万是我们强压下来的,梅广违法开工,属于偷采,出了事故,政府可以不管,至于赔多少他们自己协商,有的地方这种情况只赔几千块,我们这20万是按照正规矿山、石场赔偿标准给的。梅广已经做出了很大让步了。”
马鸣心说,哪里是梅广违法开工,分明是你默许他开工的。
“乡长,那就让他再让一步。”马鸣辩解道,“我建议趁着这个机会,把偷采、私采的死亡赔偿标准提到与正规的一致,原来是20万,都提高到30万,这样以后就增加了偷采私采的难度,会遏制一部分偷采私采,即便偷采私采,也不得不重视工人安全问题。提高到30万,就从梅广这里开始。我了解到,西部某省针对煤矿就是这么干的,不论国有、私有,正规采还是偷采,只要发生矿难,每条人命赔偿标准一律是24万,我们是沿海城市,多6万是说得过去的。”
匡云峰听后摇摇头,快速说道:“你别扯到其他省!我对接企业,经常跟老板们接触,我知道很多小老板开矿山、开石场并不是很赚钱,很多项目尤其是政府的项目,采购片石、碎石都是要企业全资或者一半以上垫付,企业手里没有现金流。梅广同意拿出20万已经是烧高香了。所以,马鸣你这个馊主意不行。”
梅广是他的小舅子,他当然认为不行。不过,在座的只有皮勇、乡长、秦鹏几个人知道他和梅广的关系。
匡云峰隐藏得很好,马鸣等人并不知晓。
马鸣听他如此说,从容劝道:“乡长、匡委员,咱关上门讲,这个事,我们乡自己有漏洞啊,所以应该尽快平息事件,如果越闹越大,到时候追责倒查力度也会越大,得不偿失。另外,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多给0万,也是应该的,现在货币贬值这么厉害,30万在县城连套三房都买不起,真不算多。”
“你懂什么!这个头一开,以后麻烦事多了去了!”匡云峰驳斥道。
乡长自然明白,此事必须及时平息,暂停关停的指令是他下达的,到时追究责任乡长只怕是难辞其咎,马鸣用30万谈妥其实做得很对。可他不愿意当着自己手下的面支持马鸣,便板着脸,不说话。
皮勇伸出右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打住,声音沙哑地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就不用再埋怨马鸣同志了,他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事情办得有些草率罢了。这样吧,如果梅广不同意,那这0万就由乡财政先垫付,事后再追缴。我看那家人也不容易,老婆没工作,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一条人命,一个家庭啊,30万确实不算多。”
马鸣感激地望着皮勇,这个领导真好,每次都护着自己,但情归情,理归理,这个钱财政不能垫付,于是在乡长发话反对前,马鸣抢先说道:“报告书记,我觉得这个钱我们不能财政垫付。”
他来提出,总比掌握财政“一支笔”的乡长给他否决了,面子上要好看些。
众人又是一愣,财政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坐在另一端列席位置上的雷升脸上带着隐秘的微笑,云淡风轻,他巴不得马鸣再冲一些,祸闯得再大一些。
匡云峰嫌恶地哼了一声。
皮勇也不太高兴,语气不善地问道:“不垫付怎么来”
“书记,咱不能开这个头。我们乡那么多矿山和石场,安全事故是不可避免的,我看了下资料,前几年每年都有几起亡人事故,就是您主政的这两三年做得很好,比较平安。以前的事故都是企业第一时间拿出了赔偿款,再紧急乡里都没有垫付过。如果这次垫付了,以后那些企业就有恃无恐,出了事故拍屁股走人,让政府来兜底,可能就更加不会重视安全生产了。”马鸣趁机恭维表扬了皮勇。
乡长听了脸色阴沉,合着前面三年都没死人,我一来就出事了
皮勇听着既受用,也深感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皱着眉头道:“问题是,梅广能同意吗”
乡长呵呵笑道:“那就要看书记怎么跟他施压了。”他暗暗腹诽:你不是一把手吗你的马仔提高到了30万,那就由你来搞定吧。
匡云峰再一次强调道:“问题是他不在内地,抓不到人。”
众人目光又都转向秦鹏。
秦鹏嘿嘿笑了一下,笑得有些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