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提着琉璃小灯笼出殿,信步往湖边走,远远的看见靠岸边上停着一只龙舟。

舟上正有丝乐声,正在奏傅景桁给她唱过的桃花扇,唱曲儿的女官儿正唱‘年年垂钓鬓如银,爱此江山胜富春;歌舞丛中征战里,渔翁都是过来人’,借着月色,又逢七巧节,龙舟灯火皆美。

文瑾不知舟上傅景桁会见的客人是谁,便在岸边石椅坐了片刻,她目光注视着舟上小窗,窗子半掩,就见窗内两个人影在窗畔坐着说话。

文瑾认出左首那人是君上,连身影也挺拔,便望着他的影子看了颇久。

傅景桁于窗内望出来,便见二月不见的爱妻在岸边等他,她比孕期瘦多了,产子之后身段恢复很好,哺乳期内胸脯鼓鼓的,腰肢很细,纤浓合度,姿态优美,使人心动,他心中猛地漏了一拍,将手也紧了,张亭荺真的黔驴技穷,朕崩了也担心这么个好媳妇遭人惦记。

文瑾等待多时,渐渐夜色深了,傅景桁亦没有自龙舟下来。

文瑾心中也是好奇,也是思念,便挑着灯笼缓步走上了龙舟,靠近了傅景桁所在的那处内室,刚想开口叫大王,便听内里有女子的嗓子在细声言语。

“君上,千婵是平民女子,在宫中不习惯。同时不知你妻上人品,诸位妾室又是否好相处。千婵小门小户没有根基,皇门规矩多,千婵挺怕的。不如叫民女住在外宅吧。您有空偶尔一见。”

女孩儿嗓子温细,听起来挺惹人怜惜。

文瑾脸上笑容敛去,到口边的话也就没有说出来。

“皇后人品温善,诸位妾室也并不相扰。有朕在,你不必害怕。你也不必介怀自己小门小户出身,朕就是缺少你这种家庭和美,性格开朗不谙世事的女子。”

傅景桁的嗓音温温传来,“遇见了你,朕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一见倾心。朕过往从没有体会过这种一日不见茶饭不思的感觉。”只体会过不见文瑾会死的感觉。

文瑾将手攥紧,手中提着的灯笼柄被她紧紧地攥着,骨节也泛白了,原来他在和女子说话,一见倾心四个字属实刺耳。

“君上前日里长途跋涉万里去漠北寻找皇后,难道不是男女之情吗”千婵不解。

“很难跟你解释。朕对皇后是种习惯罢了。更多的是政治上的裨益,她父亲是一人之下的宰相,在朝中人脉很广,她外祖是老太傅,满朝都是她外祖的学生,她如今因为立下大功得百官爱戴,恰逢朕和南藩王内斗需要强健的支援,这才不得已冒险跑万里路把她找回呢。”

傅景桁将手紧紧成拳,他知晓文瑾在门外听着他残忍的话语,他自己也觉得心如刀绞,但广黎国第一佞贼在陌路不得不出此下策。

“若不是她沉冤得雪,受百官爱戴,若她还是那个岌岌无名的卖国贼,朕可不去找她,没必要。休书都拟好了,要休去她的,没等得及休,她沉冤得雪,否极泰来了。得亏没休。”

文瑾当即明白过来,休书是她落败时他立下的。她最落魄的时候他打算休了她和她撇清关系,见她转运了,他才改变主意把她找回的。

“您何以暴瘦四十斤”

“不暴瘦扮可怜写血书,哪里能博得主母娘娘心疼”

“她哪里不入龙心”

“朕不是她头一个。朕…介意。不提了。”

文瑾头皮发麻,手尖儿也麻了。介意二字仿佛将她扼杀。

她不可置信大王居然是如此卑鄙之人!失望自心底缓缓升起。她很爱慕他,可以为他付出所有,所以听见他说这样卑鄙无耻的话,她无法承受,绞得肺腑作痛。她素来以为他人品端正,对女人也颇为善待坦诚,哪曾想他背地里这样对待她呢!

他怎么可以和别的女人这样讲她呢!

文瑾不由两手开始做颤,君上不远万里亲自去漠北找她,还她清白,陪她生长忆,在大漠陪她骑骆驼看星星,唱桃花扇给她听,甚至立长林为储君,这一切美好如梦境的场面,都是因为她对他有政治裨益,都是因为她得百官认可,可为他带来好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