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绎’杀死风锁云。”
夕阳的光照在两人之间毫无温度,四周的空气挤压在一起令人窒息,连遥遥的寒蝉叫声也被无限拉长地传过来。
洛绎张开了嘴,他大约是想要反驳,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在悉悉索索地重复着:她是对的――“洛绎”将会杀死风锁云。从见面以来的不安终于找到了源头,早就意识到了,风锁云对洛绎那种近乎疯狂的依赖和眷念,这种依赖甚至变成了一种“瘾”,他痴迷着名为洛绎的存在,神经不安地守着他的“宝藏”,终日活在恐惧和不安中,日益紧绷的神经最终将在某一天啪地一声断裂,世上便再没一个叫风锁云的人了。
叶株说,那个人类最终还是会走向灭亡。
“你懂吗。”亡夫人毫无感情地陈述着事实:“‘洛绎’对教主来说不是良药,而是毒品。”
他知道啊,所以他才下意识地避免了与那人的相认,最后却功亏一篑。
“所以你必须消失。”亡夫人冷漠地看着洛绎:“然后我会告诉教主,你只不过是一个骗子。”
“没错儿,我是一个骗子。”洛绎习惯性地用手按着黑环,他看着黑衣女子意义不明地笑了:“我曾以为你是恨他的,原来……”
黑纱蒙住了亡夫人的表情,但那双不复冰冷的眼眸暴露了她的情绪波动。黑衣女子沉默了一刻,然后突然抬手,将一直蒙着脸的黑纱放了下来。
洛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的脸,即使从攻略上看到过,但现实带给他的冲击依旧不小。记忆中的燕浮生雍容清秀,如同一株幽兰让人惊叹而不敢亵渎,而此刻眼前女子的容貌已成为喝吓夜哭郎最好的词汇。无数刀痕纵横在那张原本清秀无比的脸上,深深浅浅骇人无比。毁容的人洛绎之前也见过不少,他在西燕国的那名小厮更是被毁得彻底,但洛绎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伤是……
“这是我划的。”亡夫人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感情:“当他把我从地狱道放出来的时候,我一刀一刀划下去,每一刀我都记得。”
“因为这样,我才会把刀子留在身边而不是刺进他的脖子里。”
“我毁去容貌,放弃过去身份,成为人间道主,你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是在问对面的洛绎,但亡夫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洛绎身上,像是沉湎在回忆中微微失神着。
“因为只有让风锁云活着,才是最大的报复。”
――只有让我活着,才是最残忍的惩罚……
那一天,那人将她放出来,这样痴笑着说。
――能记住他的人,不多了啊……
“闲聊到此结束。”亡夫人将面纱戴回去,洛绎只觉得双臂一沉,两个侍卫从后方将他擒住了,黑衣女子冷漠地宣告着:“你该消失了。”
“亡夫人!亡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而近。
“教、教主他发疯了――”一名人间道气喘吁吁地飞奔过来,边跑边大叫:“教主杀了好多人!红殿、红殿已经毁得只剩下一、一间房了……!”
亡夫人皱了皱眉头:“还不去把那东西给他?”
“没、没用!”人间道急得连尊称都忘了:“教主抱着头骨,一追到人就问、就问洛绎在哪里,无论回答什么都会被杀掉!完全阻止不了教主――”
亡夫人愣住了。
***
等亡夫人一群人赶到红殿时,场面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得多。老远就能听到宛如野兽撕心裂肺的咆哮,到近了发现地上几乎都是残岩断壁和尸体,鲜血将这片地染得快要成为名符其实的“红殿”了。
夕阳血色,残岩断壁,正值逢魔时刻。
洛绎一眼就看见中心的……魔。强烈的煞气逼得所有人无法接近,白色的单衣早已被染成血色,纯黑的长发没有丝毫光泽,一双赤红的眼眸混沌地看着四周,茫然而急切地追寻着什么,红色中唯一纯白的头骨咧着嘴一直一直在诡异地笑。
“洛绎……洛绎呢……把洛绎给我啊……快把他给我啊!!!”
最后一句尖啸几乎快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像是濒危猛兽垂死的吼叫。洛绎捂着淌血的耳朵,很是吃力地开口:“风……锁云……”
世界变得极静,慑人的煞气像是瞬间凝固,“咚”有个物体掉落在地上,轱辘地滚了滚,洛绎只觉眼前一片红影,然后他被魔死死地抱在怀中。
“洛绎!洛绎!洛绎!”
那人在一声声叫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在他的脑袋中炸响,最后竟似飞鸟染血的啼叫。那人紧紧抱着他,像是恨不得将他按入血肉里,再也无法分离。
洛绎的胸腔被狠狠挤压着,根本说不出话,他困难地伸出手,将那个惴惴不安惶恐到极致的孩子抱住,同样地用力。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风锁云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他用已经变得沙哑的声音颤抖地祈求着:“洛绎……不要离开我,你离开我,我就发疯。”
洛绎含糊不清地回答:“嗯。”
风锁云像是被安抚了,他稍稍放松了双手的力量,却依旧死死地缠着洛绎,连脖颈都胶在一起地缠着。
“洛绎……”那人微带惶恐地问:“你怕我吗?我知道这样不正常,可我改不了,我改不了,洛绎。"
“……不会。”
“洛绎。”风锁云呜咽着:“我爱你,我爱你啊……”
没人能看到的地方,洛绎的神情变幻了数次,像是在挣扎、又像是恐惧,同时带着说不清的悲哀和痛苦,最后妥协似的归于平静,神色间变得温柔起来。他抱着那个执拗到极点的人,闭上了眼,第一次做出了回应。
“恩,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那兔子、niwu、圈圈叉叉的地雷君=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