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之上,姬威羽负手而立。顾盼之姿,不可一世。玄黄教众尽皆跪伏在地,只余下细柳门下寥寥数人站立在那儿。呼延朗看眼姬威羽,眼神之中有羡慕有愤懑,到颇为复杂。终于他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执子侄礼道:“呼延朗见过前辈。多年不见,前辈依然雄姿勃发,令人艳羡。”
姬威羽见一个白发老者对自己大礼参见,正在疑惑。听到他的名字才恍然道:“原来是呼延。这才几年,你竟已苍老到这般地步了?光阴易逝,真是可怕!”呼延朗一声苦笑:“自是比不上前辈修为高深,驻颜有术。呼延此时才有些后悔当年不听前辈之言。”
心底却在暗叹:三十年前,自己正值壮年,他是这般模样;三十年前后,自己垂垂老矣,他还是这般模样。当年他曾劝自己修习内功,以期延年益寿。可惜那时自己正热心仕途,戎马倥偬,又哪有时间去听去练。如今方觉光阴无情,但时日无多,再回首亦是悔之晚矣。
姬威羽见当年凶悍无伦的战将如今白发苍苍,也是心下叹息。不愿说他的伤心事,转移话题道:“呼延你怎会在此?”呼延朗从对过去的缅怀中醒悟过来,回头看看,却又只得一声苦笑:“本来是要押解一个犯人回京问罪的,不过现在……”
姬威羽也看见了散碎一地的囚车,道:“朝廷之事最是麻烦!我当年劝你你又不听。这样,我修书一封,呼延你给皇帝带去。讲明今日之事纯属意外巧合。想来皇帝也不会因此而将罪与你。”
呼延朗摇摇头:“多谢前辈美意了。只是事已发生,逃避也是无用的。该我承担的罪责一分也少不了。告辞了。”说完转身而走,对杨锡保、孙启为何在此问也不问。姬威羽看他远去,笑了一声:“还是老样子!”一摆手,“玄黄部众,伤者好生养伤,余下者与我一道收拾战场。待回去之后,再好生庆祝长命护法晋封之喜!”“诺!”众人齐齐应道。
中土之境,细柳营。锺达将军府回来,又一言不发地走入兵主祠,吩咐弟子无事不许靠近。其实不用他说,无事之时弟子们也不敢靠近兵主祠一步。因为前几日好几名弟子失踪,最后都在兵主祠找到。只是那时他们已经全身干枯,精气血液被吸食一空,变成了几具干尸。
弟子们都清楚记得当时元老们脸上的惊愕之色,也知道这件事调查无果。最后只得对外宣布说是因为当日一战,兵主祠亡魂太多,引动了圣刀之中的一丝煞气。那些弟子一时不差,才会如此。众弟子不可靠近兵主祠,待时间一长,煞气自然散去,就无事了。这几日锺达来也都是吩咐弟子远远守在院门。
静室之中,锺达盘坐在蒲团之上。面前香炉中,红色信香高燃。青烟缕缕,尽皆被万骨枯吸引,缭绕其上。不多时,万骨枯一阵嗡鸣,将青烟尽数吸纳。锺达不慌不忙,又点上三束。如此三回之后,黑气忽现,缓缓凝成一个人影,飘荡在万骨枯之上。
锺达躬身道:“掌门师兄!”黑影现出面容,正是孙湘。只见他口不动,声音已然响起:“唤吾何事?”锺达将事情诉说一遍,末了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发生这种事情,锺达难以决断。特来请教掌门师兄。”
孙湘道:“细柳千年基业,断不可送!呼延朗此时还要搅风搅雨,真是该杀!”锺达道:“我何尝不是这般想法。只是那欧阳镇远乃是朝廷军将,一旦追究起来,项·英仕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难道只能忍痛弃之?”孙湘呵呵笑道:“放心,这件事谋坐自会安排。他老谋深算,呼延朗主动招惹他,只是自讨苦吃。”
锺达这才放心,发觉孙湘魂体似乎有异,忙问道:“掌门师兄你魂体似乎有恙?”孙湘哼了一声:“三个老不死的,只会依靠通天枯木之力与我为难!”锺达道:“那我再燃上几束血魂香,助师兄恢复。”孙湘点头:“也好。”
血红信香复又高燃,孙湘的魂体也愈发凝实。锺达想起身形说过的万骨枯中黄沙境,忍不住问道:“掌门师兄你当日兵解,可是早已想到今日?”孙湘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也有少半是为了符离那个叛徒。吾要让他形神俱灭!”他说到这里,满脸狰狞,有如恶鬼。
锺达还是首次见到他这般模样,吓了一跳。又想起什么,问道:“黄沙境中既有符离之魂,那可有李师兄?”孙湘一叹:“李曼他求仁得仁,心无挂碍,万骨枯难拘其魂。”他说道这里,有意无意瞥了一眼窗外,忽然问锺达道:“锺师弟可知一将功成为何会是禁术,万骨枯又为何名叫万骨枯呢?”
锺达一愣:“门中典籍记载,一将功成凶煞太过,必先伤己而后伤敌,故为禁术。而万骨枯则是当年吾教四位祖师参与幽都之战,见尸横遍野,惨烈难以名状。四位祖师更有三人因此陨落,只余掌门祖师一人生还。掌门祖师心伤之下,将所持之圣刀‘神威万古’更名万骨枯,并亲自将一将功成列为禁术。便是希望吾等后人铭记战事之苦痛惨烈,止戈为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