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昼乍见杜玉杭身死,心头蓦地一松,握刀的手也不由地渐渐松开。忽又听左鸿驹暴怒之声,这才乍然惊觉,忙又紧了紧握刀的手,正要开口。忽然耳边又一声怒喝响起:“丁昼,偿命来!”
老七?丁昼大惊失色,急忙回头之时,只见一道金色刀芒从天而降。“噗!”鲜血飞溅,丁昼的头颅飞出老远,兀自圆睁这双眼。疾风亦跃进亭中,顺手解开了苏润润的穴道。
“飞雷——”穴道甫解,苏润润不顾一身的血污,僵硬麻木的四肢,跌跌撞撞地扑到杜玉杭身旁。只见杜玉杭已经没了呼吸,却仍看向亭中,眼中满是殷切盼望,眷恋不舍。“飞雷,飞雷,我在这里,你再看我一眼……”苏润润泪落如雨,话语轻柔。终是一咬牙,合上了杜玉杭的双眼。
另一边,索隐玉艰难地站起。左鸿驹那一掌夹怒而发,他又是既不闪避又不抵御,已是伤了内腑。徐天风手提丁昼的人头来到他身边,冷冷看他一眼:“你狠果断,也不能算错。但你之所为我实难认同,告辞!”说完与疾风纵跃而去。
“哈!我之所为,又何须你的认同!”索隐玉一笑,又咳出几口血来,沾在衣襟上。“他说得不错,”左鸿驹走了过来,手中拿着索隐玉的剑,“你的做法我不会认同,也不会怪你,更不会原谅!今日一别,永不相见!”说完掷剑于地,大步而去。
“左兄……”索隐玉心中如受重击,脸上一阵阵的潮红。苏润润则抱着杜玉杭的尸身,木无表情地从索隐玉身旁走过。“哈……哈……哈哈哈哈……”旧友已断,新朋又去。索隐玉·脚步踉跄,狂笑起来。鲜血随着笑声不断咳出,点点沾红衣襟。
彭蠡缓缓走来,轻怕他肩:“其实你没有错。你的做法是那种情况下惟一正确的选择,只可惜世人不能理解,也不会接受。”“哈!对又如何,错又如何?最终也只是剩下我一人而已,对错又有什么要紧。”索隐玉心情平复一些,话语之中却是无尽的悲观怆然。
彭蠡负手在背,望向浩渺的湖水:“古阳曾经说过,江湖中对错最难分辨。你的对,便是别人的错;今日的对,便是明天的错。哈,其实对错又有什么所谓,不过人心而已。只要坚持本心,又何必过多理会。这便是我多年来在江湖打滚悟出的些许歪理,希望对你有些帮助吧!”说完又拍拍他肩,转身离去。
哈,江湖江湖。索隐玉静立台上,反复想着彭蠡适才所说的话,欲语无言。于这江湖之间,体悟江湖之意,也是一种天赐之缘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声声长笑,如癫如狂。少年的心,也不再纯粹。
中土之境,十二别馆。
自从细柳营改组为将军府,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衰草丛生,落叶遍地,埋葬着屠龙先贤的墓园更显苍凉。单英闭目盘坐在墓园大门的树下,似乎很久没有动过了,一身的尘土落叶。
细柳营不复存在,对单英、李离、辛恶的通缉自然也已取消。但三人已无心江湖,自请为孙启守墓。不过目下将军府人才凋零,在巴方平、沐皇恩甚至夏镇夷的劝说下,三人最终还是留下了。巴方平深知三人心绪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平复,便命三人轮流看顾屠龙墓园,给他们时间和空间来决定以后的路。
脚步声响起,单英心中一动。这里久无人来,又未到换班之时,会是谁呢?脚步声极为缓慢,似归乡的游子般徘徊着,终于还是朝着墓园而来。单英睁开双眼,正迎上来人。二人照面都是一愣:“是你?”
归来之人,自然便是徐天风了。单英看他手中提着一颗人头,不由仔细看去,眼中一亮:“丁昼?”徐天风微一点头,往里面走去。虽然大仇得报,徐天风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快意。
墓园尽头,乃是这一届也是最后一届屠龙之墓。“十二弟、老十、老九、八弟、三哥、二哥……”一一扫过墓碑,徐天风蓦得浑身一震。牛头魏子通墓侧,竟不知何时又有一墓,墓碑上赫然刻着:“鼠头郭攸祀之墓。”
“大哥?大哥——”徐天风一下子扑了过去,双膝跪地轻轻抚摸着墓碑,“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单英低声答道:“数月之前,朝廷送来一具尸身。看那衣着,是郭老大无疑。朝廷说他是在北上天地洪炉途中在幽风小径死于乱军之中,因此面容损毁难以辨认。”
“不……这不可能!”徐天风自然不信。以大哥的修为,区区乱军又岂能困得住他?他急忙凝神静坐,运功感应。片刻之后却又颓然睁开双眼,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大哥的气息,竟是感应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