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您要改的是这么多的人的想法和认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若是您觉得开国还远的话,还有一件事,距离现在可不远,“您知道《闺范》吗?”
林雨桐点头,“知道。”此书是吕坤所著,这人才去了没几年吧!要论起做官,做学问,此人当的起好官。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是万历年间,有名的三大贤人之一。
而《闺范》这本书,书里面有很多的事例,认为女子守节殉夫为节烈,该供天下女子效仿。
文写的白,配着插图,在后院的妇孺只看插画也看的懂的。依此来教化妇人。
林雨桐当然知道这个,但丈夫死了,就该叫女人陪着去死吗?
“娘娘,这本书在二十年前,引出了一场‘妖书案’。皇爷亲口说过,这是好书,是她赏给郑贵妃,叫她每日诵读的。”连皇爷也这么赞过了,您现在非说节妇烈妇不该表彰,您这是把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呢呀!
更何况,很多个为官不错的大人们,都觉得这是对的!像是世宗时候的杨继盛,这算是名臣吧!被严嵩所害,留下遗书给妻子,告诉妻子说:身为正妻之女子,若无子女,当夫死从死。若有儿女,当以儿女为重。
张宫令一脸的急切,“娘娘,什么都好变,唯认知难变。您称赞过的海瑞大青天,因为年幼的女儿吃男仆递给她的糕点,训斥过女儿。臣曾接待过的诰命里,有人说起发迹之前的事,有位夫人曾因为邻居家有一再嫁来的寡妇上她家的家门,而愤怒难抑!清洗了门庭不说,到了最后更是卖了房舍,不能叫那再嫁的寡妇玷污了门庭。娘娘,您若翻开前些年表彰的节妇名册,就知道还有一妇人,她姓黄。这位妇人之所以被表彰,是因为她想阻拦她的母亲改嫁。她不满周岁,丧父。她母亲为了她,不曾改嫁。含辛茹苦将她抚养长大,给她说了好亲事,将她嫁了出去。那年,她十五,她母亲也不过是三十有一的年岁!她母亲无儿,不肯过继族里的侄儿,把家业当嫁妆陪嫁给她了。最后,只剩下一处破院子,她母亲生活无着,心也再无牵挂,就说嫁了吧!结果她不允,以死相逼!最终她母亲没嫁,却绝食而死。她得了朝廷的嘉奖,因为她帮着她母亲守其节,不至被玷污门楣。”
所以,您要是这么做的话,那些心思不纯的会反对您,好官会反对您。男人会反对您,女人也会反对您。
“您觉得她们苦,可她们自己不觉得苦,所以,您又何苦呢?”
林雨桐久久没有说话,她知道,张宫令说的都是真的,都是肺腑之言,说了别人不敢说的话了!可这也说明,有些事到了不改不行的时候了!她脑子里别的不多,但就是数据多!以前觉得大清的节妇烈女多,好似年年都有许多要表彰的。可跟大明比起来,大清算多吗?
真不算!
只大明一朝,节妇烈女所占比例,占据了从秦汉以来到大清所有的贞洁烈女的百分之七十之多。
这说明什么?说明整个社会对此的追求,趋于病态!
林雨桐拍了拍张宫令,“别怕!先别怕!”
能不怕吗?这事要是闹出来,真的是会把天捅破的。
林雨桐就笑,“捅破天了,自有个高的顶着,你怕什么呢?”
“娘娘,您是个好皇后!臣等怕您出事。”张宫令缓缓跪下,“臣恳请娘娘,三思而行。”
林雨桐扶了她起来,“今儿我也跟宫令说几句不能在外面说的话。”
是!臣听着。
林雨桐跟她相对而坐,“大明的皇后不好做,但大明出好皇后了吗?出了!马皇后如何?抛开那些贤良淑德见鬼的话,那么不难看出,马皇后聪明、坚毅。不聪明不足以在开国那样的境况下成为人人都拥戴的皇后,不坚毅不能在那样艰难的境况下,陪着太|祖一路到开国。”
是!马皇后是这样的人。
“还有徐皇后,聪明自不必说了,其性格如何呢?那也是肩膀上扛事的人呀!说起来,唯一遗憾的就是,天年不永!若是能长寿一些,之后也就不会有高阳郡王的屡次造反了。仁宗皇帝是长子,是受徐皇后教导最多的儿子。他宽厚,仁义,是位明君。
说这个事是想说什么呢?是想说,一个明理坚毅的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是什么样的。若是这两位皇后都听读书人宣扬的那一套,马皇后还会是马皇后的样子吗?徐皇后还会是我们知道的徐皇后吗?
对的要听!不对的要学会自己分辨,得有最基本的是非观,如此,才能去影响孩子。寡妇改嫁不改嫁,这不该摆在面上提。我们要的是,不管改嫁也罢,不改嫁也罢,女人得有这个自由。便是选择都不改嫁,那得她们的自愿的选择。而能不能给她们一个宽松的环境,这却是朝廷的事。
一个被禁锢住的母亲,再教养一个被禁锢住的女儿,一代一代这样的传下去,大明的男儿,会成为什么样子?我也佩服那些为了儿女不改嫁的妇人,她们以女子之身,扛起一个家。朝中很多位大人的母亲,都是如此。这样母亲,养出来的儿子都长着铮铮铁骨。
我相信,她们的不嫁,是理智考量过的,而不是被限制所以不嫁的!这不可以等同!作为皇后,要求女子能明大理,错了吗?”
没错!“贞洁烈妇的奏表,我不批准,自有我的道理!我敢这么放出去,就自有应对之法!谁要来问,自叫他来问就是了,你怕什么?”
“怕你没有底气!”她的话音才落,四爷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进来就看着张宫令道,“去吧!朕给皇后兜着。天捅破了,朕顶着,怕个甚?他们哪个的脑袋也没你们娘娘手里的刀硬!有刀在手,你们娘娘怕过谁?!”
林雨桐:“……”求别捣乱!干什么呀,瞎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