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他的一系列不好,归结为乳母别有居心的诱导,归结为幼年没有安全感的成长背景。
折子递给宫里,分流自然直接到四爷手里。四爷没看,直接推了,“给皇后送去,以后不必送来了。”
林雨桐看了,然后就没有以后了。没有再给予任何回复!
连着上了十数封折子,宫里都没有消息。
这要再不知道宫里动了真气,就真蠢了!怎么办?他去书院见了徐光启,徐光启叹气,但信王是君,得见!可信王也是学生,徐光启就道:“王爷,不看别人,您看看道爷。”道爷不比你名正言顺?都能嘀咕到您的耳边,就没人嘀咕到道爷的耳边吗?可有谁听到道爷怎么着了吗?没有!皇上和皇后尊着长兄长嫂,甚至连张家也一并关照到了,让林家跟张家联姻了。说到底,是王爷的心乱了!
作为先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是极限了!他就道,“好妻三代福!王爷,林家女儿的教养都是极好的!”说完就起身,站在一边,这算是把先生的本分给尽到了,也把为臣的本分尽到了。
林家不止皇后这一支的,林家老家这两日刚好到京城,都是林四相的兄弟侄儿,说远并不是很远的关系。找个年纪相仿的,下聘娶回来。
你要是打发媒人去了,林家只要没一口拒绝,那便是宫里松口了。
有林家女在中间协调,这点事就过去了。
这是为了信王,但作为臣子也是想着皇家能兄弟相和的。
真的!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办法了。
可林家是傻的吗?信王的帖子一送来,这一家子连夜的去了通州。
说是回去给李贽修葺坟茔去了。通州原本就有林家的房子,后来又添了一些地,有庄子,一家子跑通州庄子上去了。留京当差的都是小辈,各忙各的,不当家。当家的请了假,跑了!你还没办法说去!毕竟嘛,地震刚结束,把老先生的坟茔给毁了,后辈想回去亲自修的,谁能说什么呢?
通州不远,能追去!可信王能追吗?人家躲了,这就是态度。真要是当面撅了,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了。真追去,就是结仇。
虽羞愤异常,但也知道,此事不成!
林家的态度,其实就是宫里的态度。宫里不肯应承!
他找到大长公主家,可这位大长公主能说什么呢?她叹气,“……皇上宽和,皇后不是后宅的女子爱计较个多寡。既然说总是梦魇……那就不如先去皇陵守着,叫祖宗庇佑一二。”你才这么大点年纪,虚岁才十五了而已!你就是守上三年、五年,甚至于十年,又能怎么着呢?十年后你才二十五,那时候娶妻生子,耽搁你了?况且,那里住着陈距,你跟着陈距学上几年,你还能吃亏了?
她就道:“去吧!听话。要懂事缓则圆的道理!”
然后大长公主到宫里来了,跟桐桐说的时候眼圈都红了,“皇爷疼我,但我也不得不说,皇爷……养子不教!到了先帝呢,一样!都是养子不教!皇上圣明,不是皇爷和先帝教的,这是祖宗庇佑的!信王跟着那样的养母,身边还藏着他的乳母不教孩子好……不管是哪里都有欠缺!今儿我来,跟娘娘求个恩典。他若上折子自请去皇陵,就叫他去吧!若是以后改好了,他自然就能安生的过日子。若是以后改不好,就叫一直在皇陵吧。”
大长公主没求过别的,这个皇室的长者为了信王开口了。
感念当年王皇后的恩德,林雨桐点头应承,“以后有事,您打发人告诉我一声。”
把面子给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要行大礼,林雨桐一把拦住了:“姑姑,何至于此。”
大长公主攥着林雨桐的手,低声道,“我不止为了信王,也为了皇上。皇上是圣君,名声要紧……”
知道!知道!林雨桐又说了许多安抚的话,又给带了许多东西,才叫人亲自送了大长公主回去。
信王得了信,又去见了大喇嘛,把噩梦连连的事闹的人尽皆知。然后大张旗鼓的,封了府门,去了皇陵。
周奎得了信,急匆匆回家问闺女:那这亲事到底是成不成?
周玉凤这才觉出了宫里的厉害处,没一个人说过她一句不是,甚至没有人多看过她一眼。但是,宫里就是有办法叫自己没法下台。信王去了皇陵,得多久?三年?五年?十年?信王等的起,自己呢?自己等的起吗?
无视你,好似没有一点是针对你的,可就是能叫你不好过!
这是什么?这就是权力!
她看向皇宫的方向,缓缓的跪下!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先生临走前的那一晚,对着皇宫的方向跪下是为了什么的。她是大明人,从没想过叛国!若是之前的自己,到了这份上,这就是绝境,除一死没别的法子了!而今,她见了许多的人,听过了许多的事,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只看你敢不敢了!
事在人为!
周奎拉闺女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周玉凤对着皇宫三叩首,而后起身,“咱走吧!”
去哪?
“投奔先生去!”说着,她看向皇宫,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跟你平起平坐,成为谁也无法忽视的人。
京城里少了一户人,除了近邻,好似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了大门,再不见回来。
林雨桐很惊讶:“离开京城了?”
是!离开了?
朝哪边去了?
“朝南去了。”周家本是应天人,应该是回老家去了。
林雨桐也没在意,爱上哪上哪去!现在突然回老家的人挺多的,关键是地震之后,房子塌了是小事,祖宗的坟茔塌了,这可怎么得了。
周家就是在这个当口离开京城的,仇六经叫人注意着,别叫再出乱子。这事吩咐就完了,真没往心里去!
可谁知道,都到八月了,仇六经接到应天的消息,夹在很多的消息里有一条,说是周家沿江而下,然后登船不知道朝哪里去了。
南边多海贸富商,很多富商在外面还安着家呢!这姑娘有贵人命,这个东西在京城很多人忌讳,但是沿海那边,富商未必忌讳。放到外面安置,这都不叫事!能有富贵日子过,难道不好?
林雨桐想到历史上周家那个贪财的样儿,崇祯亲自借钱都借不到。最后应承了五千两,周皇后叫人偷着把她的首饰送出宫,让周家典当了拿五千给崇祯。结果周家典当了五千没错,可却私下昧下了三千两,只拿两千两给崇祯。
这样的人,贪图一钱财,也算是合理!
这事在她这里,就扔过不提了。
却不知道入冬之前,辽东要上冻的码头,一商船缓缓靠岸。从岸上下来一戴着围帽的姑娘来,身形极为婀娜。
岸上一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要回头,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围帽的纱帘,露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来。
这少年一下子站住了,直直的朝那姑娘走去。
身后跟着的急忙喊:“十四爷……您去哪?四贝勒等着呢!”
码头的一辆马车上,陈仁锡撩开帘子,顺着声音看去:“……十四爷?多尔衮!”
他的手轻轻敲打着大腿,又不自在的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然后裹了大氅从马车上下来,在多尔衮的要跳上船的一刻喊道:“……凤儿,你可算到了。”
这姑娘从少年身上移开视线,看向打扮全都变了的陈仁锡,然后遥遥一拜:“爹爹,女儿来迟了。”
少年看看陈仁锡,再看看这个姑娘,他哈哈就笑:“原来是陈公家的格格呀!”说着,朝这姑娘一笑,“等着小爷,小爷这就打发人下聘,接你过府……”话没说完,那少年跃上马,扬鞭就走,回头来,只留下一串肆意的笑声还有那张扬的笑脸。
这姑娘问:“这是谁?”
“十四阿哥……后金大汗的嫡子多尔衮……”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