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227)
陈仁锡不住的摇头不住的往后退,“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成王败寇?林雨桐哼笑了一声,“成王败寇,只能用在同量级的对手之间。你嘛,还不够格!你成了不是王,可你败不败的,都是寇!说实话,陈大人,我对你很失望。”
陈仁锡摇头,“娘娘这‘失望’一词,用的也不恰当。您从来没有好好的用我,这便是没有寄存希望的意思。既然没有希望,又何来失望。”
这是小小的怼了林雨桐一下,嫌弃林雨桐挑拣那‘成王败寇’的话!
林雨桐坐在椅子上,烤着边上炭盆里的火,示意崔映月给陈仁锡送一盆进去,“便是囚徒,咱也不虐待人家。送去吧!”
火盆的火,将对方的脸映照的半明半暗。林雨桐这才道,“谁告诉你,我和皇上没有对你寄于希望。”
陈仁锡睁开眼看向林雨桐,好似在看她有多虚伪一般。
林雨桐任他看,她惬意的靠着,脸上却带上了几分怅然,“我知道,你要说的是李信。”
是!李信当时就在隔壁,后来他就意识到了,李信是给皇后办事的,后来,李信更入了内阁。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臣子,如何叫人不寒心?
林雨桐就看他,“你的理念与朝廷不同,为了朝局,叫李信在你身边,引导你做一些事,这属于朝廷内部之争。可你要叛国,这又与李信何干?你也不想想,你做下叛国的事,多少人上折子要株连你的家人,你的家族,宫里为何一直没有旨意。甚至于,你的儿子进书院念书没有任何障碍。为什么呢?因为我和皇上当时是相信,你陈大人便是换个地方,你为官为人,也该是有底线的。你这一去,是奔着帮着在大清的汉人去的,你这一去,造福的是大清的百姓。我和皇上一直是这么想你的!”
陈仁锡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缓缓的又闭上了眼睛。
“你不信,是吧?”林雨桐叹气,“所以啊,朝廷摒弃你,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跟不上朝廷的脚步,那就得去一个能用上你们,将来也有益于大明的地方。你是第一拨去了大清的汉臣,可随后,你很清楚,那么多读书人,都去了大清。陈仁锡,你想想,我能把你悄无声息的从大清弄回来,那么些读书人,大批量的出关,我是瞎子还是聋子,我能不知道?我知道了,我们为什么不拦着呢?”
陈仁锡愕然的睁开眼睛,跟皇后对视。
林雨桐点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有一种占据,并不是真的占据。有一种放弃,并不是真的放弃。就拿安南来说吧,安南咱们拿下了,可迄今为止,朝廷一直在反哺安南,可从安南得到过什么好处吗?没有!这需要几十年,成百年,两三代人的不停的付出,才能在将来得到回报,这两三代人所耗费的时间,就是为了将对方从里到外变成咱们的。没有先付出,是不会有回报的!就像是大清如今对朝X的政策一般,你觉得那是长久之策吗?同样的,在对大清的问题上,就更得思量清楚。打,战局可能会陷入胶着,扰的整个天下的百姓都不得安生,没法过日子。可就不打,不打不意味着放弃,只是需要用更软的方式,去从内里动。你是主动去的,你们都是主动去的,可哪怕你们是主动去的,去了只要干的是有益于百姓的事……那么,你们的结局都不会坏!
我无法告诉你,将来会怎么样,说了你也未必信。可是呢,这结局不外乎是两种,第一种,大清还是大清,新明还是新明,那你做的是有益于百姓的,你就有立足的根本,便是死了,大清的朝廷也会给你死后哀荣。第二种,两者终有一个吃掉另一个。若是大清吃掉新明,你青云直上。若是新明吃掉大清,只凭着你为官之德,为了治下的百姓安稳,我和皇上容你们的心胸还是有的。到那时,国还是你的国,家也总是你的家,你回不得吗?
可你呢?做的什么?一个读了圣人书的人,都干了些什么?躲在阴沟里算计,永远也见不得天日,这就是你奔过去要过的日子?在这一点上,你连张溥都不如。张溥现在干嘛呢?在推广汉军旗的旗学呢!他编纂的旗学所用的册子,你看了吗?他把‘仁’和‘和’贯穿在其中,这便是他的聪明之处了。是!单看人的话,此人像是个伪君子,而你陈大人,却像是长着一副铁骨头一般,可他张溥哪怕是假的,假仁假义,假到尾呢,只要做的事是对的,皇上都会认的。所以我说,我对你很失望,这话说错了吗?”
陈仁锡捂着嘴,不住的咳嗽了几声,良久才道:“……皇太极并不是昏君。”
这话说的,“他若是昏君,若是不得人心,皇上又何必用软刀子?依从安南之例,难道不好?”
陈仁锡点头,这话有道理!大明派去的汉官能在当地立足,一个根本的原因就是安南当地盘剥的厉害。大清跟安南比起来,就胜在君王不糊涂。
他沉默了良久继续道,“我是觉得我遇到一个懂我的君王!士为知己者死,我有罪,可哪怕有罪,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依旧会毫不犹豫的这么选择。只要君王需要,便是背负骂名,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依旧会这么选择。”说着,就看林雨桐,“娘娘,您是女中豪杰,我敬佩您这一点。但您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新明之后若败,一定败在女子干政上。这个女子不会是您,但未必不是往后的哪位皇后。可是,娘娘您容不得臣等说这样的话。”
林雨桐就笑,“你说的对!是有这种可能。可为何出我这样一个女子,你们就赞一声豪杰呢?因为少!因为读书明理的女子太少了!我为什么不一样呢?因为我家的教育宽松,我跟我姐姐和兄长念的是一样的书,父亲从不阻拦。我可以在家里舞刀弄剑,拿着棍子乱舞,我父亲从不阻止。我不喜学针线,我父亲便说,能将布料缝起来便成。我姐姐不喜下厨,我父亲便说,能把生的做成熟的就成。我比别人强,不是我生来比别人强,而是教养比别人强。世上女子千千万,聪明者不知凡几,可你们不给她们机会,那又怎么知道她们不成呢?
所谓的男女平等,就是该给他们相同的机会。在同等的机会之下,一样的去学,一样的去考,一样的给他们站在人前的机会,这不可以吗?你怕什么呢?怕男人比不过女人吗?千百年,男人女人一样的在辛苦了劳作,可权利上呢?得到一样多吗?一直以来,都是男耕女织。男耕比女织更重要吗?不!男耕和女织是并列的,无主次之分。男人有力气,男主耕。女人纤巧,那么女人主织。这就跟让叫习武的男人去打仗,让习文的男人去治民是一个道理。文武之间,无主次。只是根据体能和擅长的东西不同做了个分工而已。不能给文武分主次,你就不能给男女分主次。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跟邻里交往,处理杂事重要。女人在家里侍奉父母抚养子女,也一样重要。可做了一样重要的那么多事的女人,凭什么就不能让她们有个公平的机会呢?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二字!就像是文武争在朝中的主次一样。你们利用你们主外和体能胜过女人这一点,在压制女人。因为这更符合男人的利益!说到底,不过是自私、狭隘,懦弱和无能罢了!
你要是在这个上面继续跟我争执,那就没有必要了!你觉得未来的事情很可怕,那你怎么不想想,我会叫更多的女子去念书,这世上就会有更多的女子明白更多的道理。她们许是不会太惊才绝艳,但一个明理的女子,是不会成为绊脚石的。”
可大明祖训,选妃只能从民间选。而今太子妃的选择,娘娘你依旧得从民间选。不是谁家都有一个李贽,且用李贽的理念去养女儿的。而今,除了大家族出来的女子细选能选出一二有能为的女子,民间这样的女子几乎是找不到的。娘娘,你要违背大明祖训吗?您就不想想,太|祖定下这样的祖训,到底是为了什么的。
林雨桐回头看他,“大明祖训,那是大明的祖训,干新明何事?我为何要遵大明祖训,”就好似我本来就遵守了多少似得?“且你说的,很有道理,处处合心意的太子妃是不大好选。可选来的太子妃,年纪也才十三到十五之间。十三到十五岁,是一个人思想逐渐形成的阶段。我还年轻,我的身体很好,我有的是时间去培养一位太子妃,甚至于太孙妃,三代过后,天下每个女子都识字明理,彼时,选出来大差不差的,至少不会做出有损于天下的女子来。所以我说,陈大人你才是杞人忧天了。”她叹了一声,“皇上登基之初就说了,君臣两不知,是大明最大的祸患。你为你的反对而反对,可有仔细想过,皇上那么做是有他的道理的!朝中的内阁军机,有哪个又不是一时俊杰?他们没那么激烈的反对,这背后也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从来都不去想,你的愤懑叫你叛国了!而今,一句人家是你的知己,你要为知己者死。可笑不可笑?皇太极若是愿意,他可以是任何人的知己。而你,只是其中之一!你不是伯牙,他不是钟子期。他用的是御臣之术,而你所谓的知己,也不过是对方满足了你的虚荣心,叫你觉得你有了价值,仅此而已!”
本来还有些话要问的,而今,“你爱说不说!呆着吧!若想为你的知己献祭,那是你的自由,谁都不会拦着的。”
说着就喊王百户,“他需要什么,给他什么。他不要,就不要搭理。”
包括吃喝吗?
嗯!包括!他要是能绝食而死,我还佩服他的意志。
说完,真就走了!
回宫后,周宝见娘娘心情不好,就问崔映月,“怎么了?没问出来吗?”
压根就没问!“娘娘把那位的脸皮给撕下来放在地上用脚踩了踩……我回来的时候,那脸涨的通红,浑身都哆嗦了!说不定羞愤的过了,就撞墙寻死了。”
又把脸皮给撕下来了?
嗯呢!那话说的,好似能把陈仁锡的心肝脾肺肠子肚子都扒拉出来,在水里涮了涮!
周宝啧啧了两声,那这怕是活不了了!感觉得寻死,查人还再另想办法。
结果呢,晚上了,飘雪了,降温了,正说娘娘又说准了,这场雪小不了。周宝还担心说,太子殿下能不能赶在雪前回宫呢,结果王百户就送了信来了:陈仁锡要了火盆。
周宝:“………………好的!知道了。”
于是,他进去跟娘娘禀报,“陈仁锡要火盆了。”肯定是不会去死的。
林雨桐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笔,搓了搓手,“启明这是又绕道哪里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这边话还落下来呢,下面来报,“殿下回来了!刚进了宫门!”
可算是回来了,赶紧下去安排,那些跟着的都好好的洗漱了,然后吃点热乎的。周宝下去安排了,崔映月在这边安排,殿下必是先过来的。
果不其然,一路跑回来了,“娘!”
长高了!也没见瘦!快!洗漱去。
人还没进浴桶呢,四爷从前面回来了,直接往里面去,结果启明刺溜一下钻浴桶里去了,“爹!正洗澡呢。”
洗澡还不能看了?
四爷又退出来了,问里面,“想吃什么?叫你娘给你做。”
“拉面,热滚滚的,能吃三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