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吃着饭,问四爷:“这几天收到的折子,最多的是请求回长安的折子。朝臣还是更希望回长安。”
猜到了!
四爷就说,“这就得看怎么思量了。武皇考量的不是没有道理,洛阳航运发达,直抵江南,都城放在这里,跟大粮仓紧挨着,这是考量经济。回长安也对!为何都城少在南边呢?只要大统,都城都放在北边,因为南边靠海,以现在来说,靠海无强敌呀!可北边不一样,跟草原接壤,所有强敌都在北边。如果都城南移,这是非常危险的。洛阳虽不靠南,但是洛阳靠东了,这必然导致区域不平衡,会导致西北旁落的。而且,长安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四周有山河阻隔,乃是四塞之地,易守难攻,以军事关塞而言,洛阳比长安逊色多矣。”
桐桐点头,这个她都明白。首都的位置,有时候能起到平衡区域,调配物资,促进流动的作用。军事作用考量也确实是重点,但是:“客观上,关中八百里秦川,要养一个大都城,一遇到灾年,就坏了。”
放下碗筷,对着地图,“不是没想过修渭河,发展渭河航运。可是不行呀,一是黄河的河道开始摆动了。二是,北边降雨量小,河流枯水期比较长。三是,天冷,河道冬天要结冰的,能通航的时间太短。”
所以,这属于无法补齐的短板。
为何隋朝也把都城往洛阳挪呢,就是考虑到自汉之后,关中不足以支撑都城了。
非要在渭河上较劲,所需要的民工和工程量,不可想象。
林雨桐就说,“现在有很多人,就是为了反对武后而反对武后的!好似武后在这里登基,就怎么着了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四爷就给出主意,“除非大动一次。”
怎么动?
四爷点了点地图,“重新划分行省,顺道改三省六部。裁撤三省!而今这三省其实已经凸显了中书省的地位了,再这么下去,并不是好事。那就不如,掀桌推倒,重来!”
对!得重新划分行省。
而今这分的是什么道什么道,比如以黄河为界限,河北道,河南道,这样的划分。但这有很大的弊端。后来划分行省,必须得犬牙交错。
为啥呢?以/后来的安史之乱来说吧,安禄山是在河北道起兵的,而后朝廷的军队,隔着河流愣是过不去。
而今的区域划分,都是‘随山川形便’,这是错的!就需要犬牙交错,把每一道的天险之地划分到另一个省去。如此,才能形成两省之间的相互制衡。
正说着呢,泽生先把课业写完了,来找阿娘和阿耶了,他也凑过来看地图,问这是要干什么。林雨桐就告诉孩子,这是要打算干嘛。
泽生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手放在汉中郡,“汉中乃是川蜀门户,中原若是要入川蜀,汉中是唯一的入口。儿读三国史时,便有所悟。刘备有了汉中,这才威胁了魏国。后来,汉中被钟会攻占,蜀国很快也亡了。若是将汉中划入川蜀,地方割据一旦形成,他们依仗天险,朝廷便无可奈何!”
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汉中不能归川蜀省,这便能遏制住川蜀的咽喉。想做大?做大一个试试看!
这应该是安史之乱之后,后世的人一点一点总结经验教训得来的。后来明清时期调整各个行省的划分,为什么的?就是为这个的。
犬牙交错的地图上,那是千百年斗争的经验和教训,都是智慧呀!
四爷点的地方永远都在最要紧的地方。等孩子睡了,四爷才说,“你看,这般的大动,没有你现在这个位置,哪个帝王能任由你这么折腾?便是军制改了,这个地域划分不改,依旧不能杜绝地方势力割据。”
没错!是这个道理。
林雨桐第二天请了武皇,请了朝中几位宰相,把改过的地图和原来的地图都拿出来,给这几人看。
像是同安郡,这属于淮南道,这是依照淮河划分的。
同安郡就是后来的安庆,本是江西的门户,可人家属于安徽呀。
武皇对着这地图看了半晌,便明白这个意思了。按说,这考量是对的吗?肯定是对的!把每一块要道都归另一个官府管辖,相互掣肘的谁想做大都挺难。可这么一改,就相当于给官场重新洗牌。甚至于官职的名称都得改,区域都变了,官员更改不正常吗?太正常了。
官员这一变动,可就把武皇的势力一把给薅干净了。
狄仁杰心说,之前还担心太上皇、陛下,这两代君王在有些事上要出现争执,比如官员的任命和提拔。现在好了,陛下直接掀了桌子了,该怎么重建,她一把抓。
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明争暗斗,陛下就这么堂堂正正的把事摆在大家的面前。这是个有利于大唐千秋万代基业的大事,能说不答应吗?
不能呀!
那就得答应了!答应了之后就是一个个的都成了陛下手里的棋子,她想用才用,想怎么用就能怎么用。
这还不算,人家又提出一点来,“那便是将三省彻底的改革,怎么该呢?一为政,一为军,一为法。此为三阁,三阁并立,各司其职。”
好似还是三省,但是有一个问题,那便是圣人的旨意,若是出了问题了,谁来驳斥?
这个呀!
林雨桐就道,“三阁成员均为奇数,每人一票表决。朕有两票,可一言而否!三阁成员若是都否一项决议,那帝王便收回重新斟酌。”
这便是谁不管谁呗!政不管军,军不管政,法为监督。这是把丞相之权又给限制了吧。
几人都没说话,这事得再斟酌一二。
那就斟酌去吧,咱慢慢来。
可真能慢慢来吗?林雨桐一个个的沟通,先找了张柬之来。
秋里了,秋菊一片片的,张柬之下衙来的时候,桐桐正在摆弄菊花,一看见对方,她就招手,“免礼了,快来坐。”
张柬之过来坐了。
林雨桐把摘下来的菊花插好,这才用干菊花给冲了菊花茶,“尝尝这个口味,去火的。”
菊香扑鼻,“好茶!”
“觉得好,回去给你带些。”说着又问,“家眷都接来了吗?家里的儿子都做着什么差事,有几个孙儿了?夫人可还好吗?改天带着夫人一起来……”
张柬之一声声的回着,心里思量着陛下找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就叹气,“你和娄相都是长者,政务呢,朕想托给你。狄公对你也颇为推崇,认为你有宰相之能。大唐要安稳,什么最重要,安民富民强民最重要!朕想把这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做……其他的任何掣肘你的,朕给你处理。”
张柬之喝着陛下亲手泡的茶,推崇的话说了那么好些,如此的真诚,不知道怎么的了,他直接就给应下了。
回去的时候他还纳闷呢:怎么就给应下了呢?
他却不知道,娄师德和狄仁杰在其后也被分别请进宫,都单独喝到了陛下的菊花茶。
他们这位陛下对娄师德说,“军务最主要的是什么?粮草和兵器。娄相,朕是把大唐的安危交给你了,最重要的事,朕只能托付给您做呀!”
老人家感动的无以复加,结巴的都说不出感激的话了。
等到了狄公呢,他们这位陛下对人家说,“对狄公,朕向来不糊弄。你长了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可比|比干呀!律法的完善和执行,满朝这么多大臣,除了您谁也不能胜任……”
上官婉儿在一边听着,心里呵呵呵的笑,太上皇挺直接的,不会这么不要脸的!口蜜腹剑的人果然没有耿直的人可爱!反正给每个人的差事都可重要可重要了,他们在您心里都可特别了。然后温言软语的,给人套麻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