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50)
收拾秀娟,这本身不难。
可怎么能收拾的不脏了名声,这却得思量思量了。
自己上门叫骂,逮住秀娟直接揍一顿,事是能解决。可随后呢?随后人家就想,这小桐上门只是因为秀娟要坏了厂子的名声和买卖?可秀娟哪来的那个胆子干那样的事呀?是不是老四跟秀娟也有一腿?
这种事怎么解释呢?会叫人百口莫辩的。
这女人的名声散发着臭味,谁沾染就惹谁一身腥。
得找个不惹事上身的法子。
什么法子呢?她没事就去偶遇小姑家的大表弟去了。
小姑叫林白灵,嫁的男人叫唐安分。婚后生了三儿,老大生来体弱,取名唐立住,老二当年谋划的想当兵,可惜没选上,林双朝也没给走关系,但人家自己给自己改名叫唐爱军。老三名保平,意在平平安安。
唐立住说是表弟,可其实跟桐桐的原身是一年的,两人的生日只隔了七天。
就是这么一个表弟。
这人后来添了啥毛病林雨桐不大知道,但早前就有的毛病便是爱抽烟。逮住机会了就问老太太:“我舅舅有烟没?”老太太以前惯常爱念叨,说是身体本来就不好,还一天一包的抽,年纪轻轻的,学成了个老烟|枪。
烟瘾这个东西,对于唐立住来说,是戒不了的。
镇上哪里的烟好呢?肯定不是供销社。有些人说供销社的烟受潮之后,都窜了酱油醋的味儿。这个林雨桐无法判别真伪,但是金锁整日的在对门一边抽一边骂,想来总有点不大好。
那镇上能去哪里买烟呢?新开的门市距离厂子不远,方便厂子里的人买东西,香烟是必不可少的。
老板姓杜,大家都叫他老杜。
今儿桐桐就上老杜家,趴在玻璃柜台上,“给我称上五斤茉莉花茶。”
老杜动作慢慢的,说话慢慢的,一切都像是慢动作,看的人着急。可人家不着急,一点一点的给称重,得用纸包起来,本就慢一些,他手上慢,还跟桐桐搭话,“是给厂里称的招待茶?”
是啊!茶用的特别快。
“你跟老四说说,也照顾照顾咱的生意。你们厂的杂务,买东西都是去县城批发……咱也能给批发价嘛,干啥跑这么远。你看就像这次,去县城来不急,还得你来……小桐你放心,五斤我给你也是批发价……”
絮絮叨叨的,林雨桐也好脾气的听着。她的视线在放在侧面的两块柜子挡板上一看,上面一行一行的记账痕迹。小卖铺就有这个好处,如果当时没钱,可以来赊账。都是门边的人,还怕你欠债不还么?
因着白天卖货,动不动翻本子不方便。人家就放一根粉笔在手边,在店里的各种板子上记一笔,晚上再往账本上挪。像是有些欠的时间长的,且欠的多的,人家也不要债,就这么长时间的把你的帐挂在上面。一般人会觉得丢人,自然就把帐给结了。
林雨桐就猜着,这个唐立住手里没多少钱了。浇灌的季节他才有额外的收入。这个时候上秀娟的门,那挣的钱必然掏空的差不多了。现在春上,浇灌才刚刚开始,但这个并不是浇灌之后马上就给钱的,一般就放到夏收之后,大家手里都有钱了,他才会上门收水费。这是人人都知道这家伙会有钱,但他现在肯定是没现钱。
对一个烟民来说,抽烟不能停,还总想到秀娟那里逍遥快活。秀娟不会给他赊账的,那只能是店面里他欠的不少。
果不其然,唐立住只烟钱就欠了五十八块六。
林雨桐就问说,“我这表弟,咋抽烟呢?能花销那么些?”
老杜嘿嘿一笑,“天天早上就来,拿一包‘羊群烟’。以前这东西九分,现在涨到一毛二了……”
是除了烟丝之外的,最便宜的一种烟了。
林雨桐一算,就问说:“光烟都赊了一年多没给钱了?”
可不就是!
林雨桐跟老杜东拉西扯的说话,问各种物品的批发价,老杜也想拉生意,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上了,中间又有这个买盐那个买醋的,再跟这些人搭上三言两语,得有一个多小时,唐立住来了,站在外面不进店里面,只在外面喊:“老杜,扔一包烟出来?!”
老杜脸上就不高兴!这种便宜的烟赚的本就极其少的,这玩意只是从量上赚点钱而已。而且一半都是赊账,但没有谁像是唐立住这么过分的。
本身就慢的老杜,心里不愿意就越发的磨蹭。磨蹭的时候嘴里就不停的嘟囔,“……抽不起不会不抽呗……赊下赊下,钱越来越不值钱了,你赊账我赔的厉害了……”声不大,外面的唐立住不知道是听见了没听见,反正林雨桐是听见了。
刚好又有两个来买东西的,在一边等着的时候那是都听见了。
林雨桐就数了六十块钱往柜台上一拍,“你这个老杜,能赊就赊,不能赊就说不能赊……你在我面前这么说叨,啥意思呢?他抽不起还偏要抽,是他不要脸……你赊不起偏要赊,为的还不是赚钱……行了,给你把账结了,剩下的钱也不要找了,都换成烟叫他抽去……”
老杜一脸的不好意思,但是收钱却很利索,“你看你这个小桐,还多心的……”
唐立住这才进来了,然后可得势了,“你这个怂老杜,买你的东西是照顾你的生意呢!你看你这个怂样子……”
吧嗒吧嗒的嘴上说个不停!
林雨桐付了茶钱走人了,没搭理唐立住。
唐立住还追着喊:“姐,这就走了?”
林雨桐用鼻子哼了一下,算是应承。走远了,还能听见唐立住在那里高声的说话。
有人就说,“到底是有个当官的舅,有个有钱的表妹,你这个日子算是神仙的日子……钱赊下都有人还呢……”
唐立住哈哈就笑,“舅父舅父,是舅也是父嘛!姑表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这大腿粗着呢!我这小姐夫就不说,就说我家那大姐夫,在县局里算个人物了吧?有啥事就说话,上县城找我大姐夫去!咱都说的上话的。”然后声音放下了,“只说是黑|道儿还是白道儿,咱哪条道上没人吧!脚踩两道,谁能把咱咋?”
围拢在他身边的人跟着说说笑笑,吹捧了起来,顺便混他的烟抽。当然了,搞好关系的话,是能有点好处的。比如浇地的时候,把咱排在白天,省的夜里黑灯瞎火的浇地,太熬人了。再比如说,收水费的时候,半小时之类的不给你算,能算少点是点。
图一方便嘛!
对这些林雨桐心知肚明,只想想就知道,唐立住往秀娟那边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长时间去鬼混,而派出所不是没逮住秀娟批评教育过。可就是很神奇,没有一次把唐立住给弄进去的。
为什么?
不外乎他是林双朝的外甥,他大表姐夫在县局,而四爷这个小表姐夫跟派出所上上下下的人都极其熟悉,关系特别好。
大家都愿意给那么一两分面子,要不然,就凭他,不给他罚的倾家荡产才怪。
这次正好,叫他也知道知道马王爷是有三只眼的。
一直以来,林雨桐对小姑那边都不假辞色,今儿给了这么个面子,这叫唐立住看来,这是什么?这就是证明了,他是有背景的。
有背景代表了什么意思呢?代表了他很牛气,他很有牌面,他也是个人物了!
在男人堆里吹,在女人堆里更得吹。
没多少钱还想去风流快活的男人,那只能从别的地方提升他的身价。而秀娟呢,必然是想私了跟自家的官司,能叫自家撤诉是最好的。
而这个时候,一个吹嘘跟自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唐立住,她是不是就得留住了?
林雨桐拿着茶叶没去厂里,而是去派出所了。咱不说秀娟的事,就单纯的说唐立住,“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来报案来了……我表弟这个坏毛病,可怎么办?这风声传的,谁不知道?我舅舅舅妈跟我妈通电话的时候,把这事给说了。当时我爸就在电话边上,一听可气坏了!说是再不管,只会越变越坏……”
懂了!不是针对秀娟,就是逮住唐立住,叫他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往重的罚。
对!就是这个意思。
茶叶给放下,这玩意真不贵,说不上行贿。林雨桐就说,“我就是来报案的!”
有报案,那自然得出警,合乎规范。
只是得保护报案人,不对外言语就是了,这也是有规定的。
然后桐桐就回家了!
人家派出所就盯上唐立住了,而唐立住呢,又是个肚子里搁不住二两香油的,晚上一过八点,把自己一擦洗,抹上香脂,弄的香喷喷的,头发擦上头油,跟狗舔过似得,专门穿了出门备用袜子,尼龙袜子干干净净的一个破洞都没有,就出门去了。
他媳妇叫刘菊花,外号‘半杆子’。半,代表着不够数,脑子没那么机灵;杆子,是说这个人的性子,直,倔,莽,硬邦邦的擅长来硬的。
此人名声也不咋好,因为她有个最大的坏毛病,就是爱偷摸的弄人家庄稼。比如都种着玉米,这嫩玉米能吃的时候,她舍不得掰她自家的,于是,就偷摸的去人家地里掰上几个。她还不可着一家弄,今儿是这家,明儿是那家。这就弄的,大家想认真给她掰扯吧,可人家不过是偷拿了那么一点,就是报警,也把这种人没法子。可不想跟她计较吧,大家又觉得很生气!你家要是没有,你想吃了,跟主家说一声,说掰上两根棒子,那主家都不好意拒绝的,这玩意又不是啥值钱东西,对吧?可你家有,偏吃别人家的,就叫人觉得好生讨厌。
这种人,也就林小姑觉得她儿媳妇是个利索人!这种精明的往自家扒拉的媳妇,叫小姑看来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反之,桐桐就属于又馋又懒的。若不是能写点东西挣钱,这要搁在农村,谁家摊上谁家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