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是我们学校的霸王;” 黄海开始说话了,却不是祝童想的那样,说起了过去的事情。
“打架、泡妞,我甚至还去偷钱包,不是为了钱,是为体会那种刺激。如果按照校规,我早就应该被开除了,校长是看着我爸爸的面子才容忍了我。
“就在那一年,叶儿从苏州转学到我们学校,她就坐在我旁边,我------,看到叶儿以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是你能理解吗?就是因为她,我开始改变了。开始的三个月,叶儿甚至没和我说过一句话,以前我最讨厌去学校上课,因为她的出现,我再没逃过一次课。连妈妈都奇怪,以为我忽然开窍学好了,李医生,你有过那种感觉吗?”
祝童打开瓶啤酒递给他,依旧没说话。
酒精上头的人一般来说没啥心眼;黄海刚才就喝了不少米酒,现在又喝下几瓶啤酒,祝童希望他更醉一些。
“叶儿那么漂亮,还那么纯洁,她就是一朵栀子花,到哪里都会有人注意的。不只是我,我们那一片的几个大哥也看上她了。因为叶儿,我与他们挨个打架,真是拼命,以前我可不敢真用刀子捅人。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心要做个警察,只为保护叶儿这样的女孩子,我也要做警察。”
说到这里,黄海嘿嘿笑起来:“可能现在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倒霉,我做警察的第二个月就把他们全抓进去了,现在,那几个大哥还在监狱服刑呢。但是叶儿知道,她是最聪明的女孩了,知道我为她做的一切,这就够了,比立功得奖------都高兴,我、我上的是警校,叶儿比我聪明,她考上大学后才来找我,只说了---两个字:谢谢你。”
明明是三个字,祝童看着黄海伸到自己眼前的两根手指,判断他已经醉了,轻轻把他眼前的酒瓶拿到一边。
“我那时真苯啊,连看---都不敢看她,我---还流眼泪了,不不不,不是你想得那样,真是被沙子迷了眼睛。叶儿来的时候,我正在踢球。后来,我们就开始写信、打电话,她在南京上学,我在上海,她要我每天给她写封信,我就出钱让同学写,我来抄。这样,我根本就没时间去外面------,每周我都要到南京去,坐火车去。叶儿喜欢我穿着警服去见她,说是有安全感,我那几年根本就没穿过便装。我问过叶儿:为什么会喜欢我,她说我心软。她说是头一次看到一个男人流泪。但是---但---妈的,我就是心软,。”
黄海伸手去抓酒瓶,祝童按住他的手:“黄警官,喝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不是叶儿,是我有问题。叶儿说我是个男人,我------。” 黄海没坚持,眼睛看向窗外的沱江。
江中跳岩上,叶儿正好回头看向这里,伸手挥舞几下,又弯下身子放河灯;祝童对梅兰亭打出个手势,让她尽量把叶儿多拖一会儿,他希望让黄海把话说完。
梅兰亭扭过身去没理会他,但祝童知道她会照做的,那也是个聪明人。
“但是,你怎么能跟天使上床?你说,你敢去脱天使的衣服吗?李医生,我都不敢去碰她,如果不是叶儿主动迁就我,我---都不敢去拉她的手。我是不是很苯!每次从南京回到上海,我都要去找别的女人,但是----我---。”
“不是苯,你是很傻。” 祝童看着黄海通红的眼睛,说着“不是,不是”,心里想的却也不是嘴上说的那些废话。
“我妈妈,她很喜欢叶儿,说是只有叶儿能管住我,还说是叶儿救了我;她要我等叶儿一毕业就结婚,那时我已经是正式警官了,你知道,我比叶儿早毕业一年。如果不是出来旅游,如果不是遇到这场病,可能我们已经结婚了。”
“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祝童终于问了,他看到叶儿已经放完河灯,与梅兰亭一起走向这里。
“在这里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很多天使,天使与天使是不一样的。哦,李医生,叶儿来了,我不能再说了;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见个人,记得啊。”
黄海没真醉,他一样看到叶儿走进酒吧,马上闭口。
但是叶儿却没闭口,看到黄海又是喝多的样子,脸上立即变了颜色,明显是对祝童有意见,却不知道怎么说。只捶打着黄海:“你没喝过酒吗?”
梅兰亭冲祝童摆摆手,做个鬼脸,意思是她也没办法。
祝童想着黄海说的话,决定把这个委屈承受下来;叶儿总会有明白的一天,并且,那一天不会很远。祝童知道,他现在越吃亏,到时候就越能占便宜。
吃亏是福;在眼前这件事情上,乃不二真理。
“归来归来!魂兮归来!莫要唐突佳人犯糊涂,煞风景。”
祝童捻出银针,在黄海双耳尖穴处各点刺一针,手指如轮,在他人中、印堂、太阳穴各弹一下。
黄海从晕迷中醒来,叶儿有些不好意思,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这才想到,人家本就是义务来帮自己看病的。
祝童哈哈一笑:“两位小姐,还你们个护花使者,我要独自清净一下,少陪。”站起来转身就走。
只有梅兰亭看出祝童这一手显示出的实力,那是以深湛的内力为基础的机巧手法;而叶儿与黄海只对李医生的神奇医术多了分佩服。
说是要清净,小骗子去跑到个热闹的所在,凤凰城里的天王庙,是他二师兄祝云在这著名景区承包的庙宇,也是逍云庄主在这里的落叫点。
如果一个女子生了双杏仁眼,八成就是美人了,逍云庄主偏偏也长一双标准的杏仁眼,却是个豪爽健壮的昂藏男儿;杏仁眼使他给外人的印象中少了点粗鲁,多了几分温柔与精明;唯一不妥当的是他稀疏的头发,中间几乎已经全光了。
祝童在凤凰古城天王庙外刚站住,逍云庄主祝云带着两个贴身弟子与个胖大的和尚一同走出来。
“师叔好,您老又帅了。”一个乖巧的小和尚冲祝童笑着打招呼,他叫祝成风,生着双黑亮的势利眼,是祝云最得意的弟子,十七、八岁年纪,却机灵得很。另一个年纪比祝童大的叫祝成虎,道士装扮却很沉实,矮壮的身材木着张脸,跟着叫声师叔就站在一边。
“老帅哥就和老处女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话,今后注意点别乱说。” 祝童在成风头上弹一把,端详着成虎:“你越来越象师父了。”
“你们去吃饭、喝酒,释风师傅不要客气,吃完饭找地方放松一下。回来记得把那部经书好好读一遍。” 祝云看到祝童,挥挥手对身边的三个人叮嘱几句。
胖和尚一身法袍,锃亮的光头上烫着几个香疤;客气的说着:“阿弥陀佛,谢老板照顾。”把一件皮衣穿上客气几句,在祝云两个手下招呼下寻灯火阑珊处去了。
“咱们寻个方便地方吃,你没来过吧?我知道有个地方,热闹的很。” 祝云扯住祝童的手就走。
祝童看着和尚庞大的身体,奇怪的问:“师兄,请真和尚来了?”
“什么真和尚假和尚?刚从河北找的下岗工人。我是要他那身肥肉;如今的生意不好做,胖和尚卖象好,香客认这个,掏钱也利索。”
“你的弟子中有几个胖子啊。” 祝童笑着看二师兄身上的便装,“你的头发又少了,更换身行头,也有几分仙气。”
祝云摸摸半秃的头,不很在意祝童的调侃:“师弟,几个胖子如何够用?咱们今年有二十三个道场。和尚要心宽体胖才象样,道士才要有清瘦仙气。带他来这里是培训,凤凰城如今是淡季,赚不到钱的。他妈的,每天只这几个胖子就要吃掉我不少钱。这个胖子以前大小也是个官,在家什么事也不做了,说废话倒是好样的,干这个正合适。我一请,屁话也没有就来了,不过不好伺候啊,最喜欢喝酒洗澡,还总想。”
逍云庄主带祝童走过虹桥,迎面是个热闹的夜市。
整整一条街上都是各色小吃摊档,烧烤最热烈处,浓烟滚着肉香扑面而来;祝童即使已经吃喝过了,也不禁被这吃的氛围感染。
逍云庄主果然潇洒,来到在家卖米酒的小店旁,店主就搬出桌椅,笑问:“还是老规矩?”
“酒要热的,肉要嫩的,花生要煮的,别的老板随便张罗。”
店主人果然去各个摊档上走一遭,回来就进去热酒。
先是卖烧烤的送来个炭炉,一会儿,各家送来的吃食就摆一桌,米酒也热好了,用个铝壶装着送上来。
“师弟,你有大麻烦了。” 祝云与祝童对喝一杯酒后,看着不远处说。
“我知道,不过,这次有人与咱们一道抗,不是很麻烦。他们离开火车,本事就掉了一大半,师兄,湘西是咱们的老家,该怕的麻烦的是他们。”
祝童看向街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