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雪园外,竹林旁,祝童送师叔和师兄回程。
祝成风和祝成虎在周围巡视,祝童师兄弟都恭谨的听师叔教诲。
他们清早才来,为竹道士治病后就走,连顿饭也不在这里吃;这是江湖习惯,君子之交淡如水,高级人物见面,时间越短越好。
“凤卓青羽、凤凰面具,凤骨鬼鞭,是祝门三器,如今总算收回一件;柳伊兰太过聪明,如果早拿出凤卓青羽,竹道士就不用等你们大师兄出来,再忍受两月的伤痛,祝云就能治好他的伤。”
师叔一开口,祝童就明白他根本就不迂腐;能进入祝门的,哪个不是经历过千挑万选、千锤百炼的人精?老人明白,柳伊兰如此厚礼的目的是祝童。
“这是有钱也买不来的,祝童,别怪师叔为难你,你今后要和柳伊兰多联系,她有什么事,能帮忙就尽量帮;凤卓青羽本在你们师姑祝红手上,咱们还要靠柳伊兰打听她的消息。”
祝黄抽出凤卓青羽,爱惜的抚摩着笔端明珠:“凤卓青羽,神鸟凤凰颈下青羽为锋,雪山云兽玉犀牛角为杆;这颗宝珠是紫云珠,能凝练精气镇定心神。落到不识者眼中,它不过是只古笔,书法大家是用不得这支笔的。青羽滴水不沾,寻常的凡墨根本就不能浸入笔锋。”
“祝红师姑?” 祝童和二师兄同时惊问;在他们的记忆里,从没有这个人的影子,第一次听说这个师姑还是在凤凰城天王庙内;却没想到只凤卓青羽是她所有。
师父有凤凰面具,师姑有凤卓青羽,那么,凤骨鬼鞭应该在眼前这个师叔手里吧?祝童把老人上上下下看几遍,除了那杆汗烟,没看到有别的与“鞭”类似的东西。
“小子,瞧什么?凤骨鬼鞭不在我这;本们前辈祝天荫惹下那么大风波,凭借的就是以凤骨鬼鞭;天荫去后,凤尾鬼鞭也下落不明。本门两位师叔祖为寻找凤尾鬼鞭在华山住了五年,一点消息也没有;那是一把黑色玄金鞭,长一尺七寸,嵌九环墨玉为九宫。”
老人说着,走到竹林深处最粗壮的一丛翠竹旁,以凤卓青羽在三株翠竹上点画。
清气暗涌,劲力滑动;酒杯粗的翠竹瞬间枯黄,凤卓青羽却闪出熠熠宝光。
紫云珠内浮起烟霞,青色凤凰冲破白云的束缚,活泼泼盘旋在笔身上;笔锋处的青羽丝毛合拢,射出晶莹的翠光。
“以凤卓青羽书写祝门治字,一笔能救千百人。百年前,中原瘟疫大灾,祝门前辈祝月以凤卓青羽救下两县灾民,她也耗尽心血,回到师门就故去了。”
祝童与祝云都露出不信的神色,老人没有解释,以凤卓青羽笔锋在自己左指间轻点,凤卓青羽吸吮到老人一股精血,七颗宝石闪耀红芒。祝黄脸色本黄,这一下更黄了;他右手握上笔杆,与寻常书法家不同,五指正按住五颗宝石,在祝童眼前写下个“风”字。
“你可知道了?” 老人摇摆一下,祝云忙上前搀扶。
“风”吹进祝童胸口,凤卓青羽上两颗宝石射出两道光,穿透祝童双目。
祝童如被电击,昏沉沉木立着,头脑里回旋着奇怪的影子,胸前升起暖流,蔓延到周身。
“知道了。”九息后,祝童回过神,月前为竹道士写治字消耗的精气瞬间恢复,自觉修为大增,总比以前高了不只两、三成。
“你是祝门弟子,梅长老说你想退出江湖;我不干涉你的自由,但只为凤卓青羽,只为祝门对你养育之恩,你要替祝门还上这份人情。”
“是。”祝童掏出凤凰面具:“这是凤凰面具……。”
“祝云说过你们师傅的事了,你做的很好,凤凰面具既然在你手,你就先拿着吧。做完你该做的,如果你两年后还想退出江湖,再把它交还祝门。”老人看也不看凤凰面具,转身就走。
“但是师叔,我不会用啊。” 祝童追上几步;这东西看起来虽然精巧,他真弄不明白有什么神通;不过感受过凤卓青羽的神力后,想象着师叔祖祝天荫以凤骨鬼鞭血染江湖的威风,小骗子对凤凰面具的好奇大增。
老人已经走出十丈,头也不回留下一句:“你们师叔祖祝天荫也不知道凤骨鬼鞭有什么妙用,却以它做出惊天血案;凤凰面具的神通,只有你自己去发掘。祝童,你多留意些,把凤尾鬼鞭找回来。”
多说一句话,又多个任务;二师兄祝云摇摇头,在耳边比划个听电话的手势,跟着老人去了。
祝童跟老骗子时可没如今这么狼狈过,也没受到多少限制,所谓的师门使命规矩那样的东西,更是从没被他当成回事。但是面对师叔祝黄,小骗子心里更多的是敬畏,连俏皮话也不敢说,还乖乖应承下来去找凤骨鬼鞭,价钱也不敢还一还。
“恭喜祝兄。”竹道士看到祝童,笑吟吟祝贺道。
“有什么可恭喜的。” 祝童心里不痛快,坐下喝茶。
增长功力对一般江湖中人来讲,确实值得恭喜,但小骗子却不在意这些。
祝童本想再给竹道士写治字,但师叔得到凤卓青羽后竟然装糊涂,一定有他的道理;外人是不知道祝门的规矩的,所以小骗子决定装傻;他想:比起师傅的精明外露,也许师叔祝黄的貌似迂腐,更厉害些。
“如果一千万放在这里,一成功力放在这里;道士会要哪样?” 祝童把两只茶杯分左右,一只青,一只白,问竹道士。
“这可是个难题。”竹道士没有正面回答,把两只茶杯又摆一下;“如果这只代表苏小姐的爱情,这只代表江湖道,祝童,你会选择哪个?”
祝童刚要去抓代表叶儿那青茶杯,想说自己选择与叶儿在一起,猛感觉不对;竹道士出招,凶险的紧,此时自己心神不定,道士真会选时候。
“您以为,我会选择哪个?”
“只要你喜欢,怎么选都是对的。道士略通卦象,很少弄这些东西,今天破例一试,对不对的只当玩笑。”竹道士眼射奇光,端详片刻才缓缓开口:“祝兄是至情至性之人,与道士年轻时相类;但是,性情中人都有个弱点:自我。祝兄,什么时候能跳出自我,忘我忘情?”
“……,道宗。”
竹道士以抽出竹笛,笛声如空谷轻云袅袅升起;不远处,柳伊兰痴痴的听着。
祝童再不知说什么,沉浸在笛声里,感受着竹道士对生命的热爱,对自然的感激,一时物我两忘,精神遨游在月阑风清的广阔世界中。
笛声止,竹道士低语道:“天下人,天下事,天下路;祝兄可想过,江湖道存在的基础是什么?江湖人走的是什么路?”
“什么?”
“是自由,”
“自由?”祝童疑惑的问。
“是自由!几十年前,江湖道就如夜生活一样死气沉沉。如今江湖道与夜生活为什么又复兴旺?祝兄想过没有,王觉非那样的人以前是不存在,佛道两门以往也没现在的发挥空间。自由是人的本性,好还是坏?比起以前的消沉生活,如今的纸醉金迷究竟是好还是坏?”
“不知道?”祝童又老实了,与竹道士在一起,总能让他感到受教育。
“没有自由人,类就不能进步,太过自由,人类就会疯狂。禁锢思想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不能没有规矩;江湖道的传统藐视权贵,又离不开金钱,这是自由还是不自由呢?道家的阴阳太级精神讲求平衡,万物失去限制就要打破平衡,必定会引发抗争,那是物极必反了。所以,道士以为,任何事都要有界限的,权利、自由、情爱,莫不如此。无条件的空谈自由是不道德的,剥夺别人的自由,是对生命的亵渎。如今的尘世,道德落后与自由,思想混乱。江湖道才再次兴盛。”
“道士为什么有此说?”
“本门江西太玄观主修习邪术,月前,火长老去端正门规,没想到,当地信众和政府出面包庇;火长老一行三位道友被污为妖道关起来,日前才放出来。门内还有声音支持太玄观,认为传播道信可以使用非常手段。祝兄,道士在想,如今是非常时期吗?道士还在想,伊兰捐建的山水道观,我能拒绝吗?”
原来道宗内部也那么难缠,柳伊兰要为竹道士修山水道观,算是她自己的呢,还是八品兰花,亦或是东海投资的。
不过,竹道士却是需要一个超然的道场,柳伊兰出手,一定是大手笔。
笛声又起,祝童沉入深思:竹道士能拒绝吗?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
吹笛人也在深思,祝童功力大进意味着什么,可能如今看透的只有竹道士一人。祝童虽然年纪不大,却隐隐为江湖焦点;这一切当然有人在暗中引导,一步步把他抛进风尖浪口摔打琢磨。
祝门前辈祝黄也是厉害家伙,看到凤卓青羽立即透悟背后玄机,干脆耗费修为对他传功,而祝童似乎还浑然未觉。
竹道士看不透的是:历练出如此一个人,究竟是为什么?
“祝兄,找地方闭关三日,好处多多。”风落梅花,笛声住。
“也许吧。”
回去的路上,三个少女热闹成一团,祝童一直在沉默:闭关?三日?做梦吧,上海滩有那样的所在吗?他有那样的空闲?就是闭关三年也不可能赶上竹道士的修为,高人还不是为俗物骚扰。
有些东西想想就罢了,小骗子可没做英雄的打算。
奥迪内外两世界,人也各有心思。
看祝童眉头微蹙,叶儿关心他,摸摸他的头:“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三个太闹,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谁信你的话?” 梅兰亭在后面推他一下;“晚上让李医生请我们吃饭、看电影、泡吧、唱歌;要不要?”
“要得。”朵花喜欢热闹,最先举手赞成;叶儿与祝童相对苦笑,都怕梅兰亭再喝醉了。
上海的夜生活之丰富,当为全中国冠。
黄浦江在夜色中依然光影闪烁,无论你是迷恋夜上海的灯火璀璨,还是喜欢呼朋引伴的喧嚣高歌,抑或是沉浸于杯光交错的暧昧,上海的夜色中总有能够满足你的一切想象的所在。
奥迪A4被提前送回梅兰亭公寓下的停车场,叶儿坚持如此,她是警官,对明显要违法的事情坚决反对。
祝童为照顾朵花,专门挑选了一个湘菜馆;其间,朵花给打电话要黄海过来一起热闹,却得到否定的回答,本来高涨的兴致立即低落下去,坐在那里低着头,要落泪的样子。
“黄海是警察,你应该理解他的职业。”叶儿揽住朵花,低声劝说着。
少女的泪如六月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红红火火的剁椒鱼头端上来时,朵花欢呼一声,不顾别人的惊诧,也不客套,抓起筷子就夹一大块到自己身前碟子里。
叶儿吓一跳,与祝童和梅兰亭一起哈哈大笑,朵花恍然不觉,嘴里吮着块鱼骨,转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奇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