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二日清晨。
天空雾蒙蒙的,这个季节,上海时不时就飘一阵小雨。
上海,浦东,伊丽斯医院大门前,一群人在吴瞻铭指挥下搭起脚手架上下忙碌着。
祝童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杨辉在他身后擦拭宝马X5。
伊丽斯,祝童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上任的第一件就是拆下大门上的这三个鎏金大字。
新名字已经取好,从昨天开始,伊丽斯这个名字就不复存在了;今后,它将被叫做望海中西医联合医院。
医院毗邻浦江,占地五十余亩,此前是一处早些年被旭阳集团兼并的货场。当时浦东刚刚开放,田旭阳拿下这块地只支付了一点象征性的费用。如今,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浦东,可算是一块风水宝地。
陈依颐喜欢精致典雅,医院内就设计得很有些阴柔的味道。主体建筑是座二十六层综合楼。大楼周围是一座人工湖,湖水深一米左右,湖中又点缀六处座小巧精致的江南园林。古树奇石随处可见,花花草草甚为养眼,最精彩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廊桥,把六处掩映在园林中的别墅连接起来。
除了综合楼前的小型广场,医院内没有可供汽车通行的道路。综合楼下面有一座巨大的五层停车场,第一层的一半是库房,另一半是内部停车场,向六座别墅分出六条通道。
两天前,伊丽斯医院的可算是一所侧重于女性患者的二级西医院,该有的科室基本上都有。
昨天下午,祝童在陈依颐陪同下正式接管。上任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要改名字。所以,如今医院里人心惶惶,中西医联合医院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李想是中医,有人说他要砍掉一半以上的西医科室,意味着至少有一半陈依颐高薪聘来的医生将被解雇,谁都不知道新来的主人会砍掉哪些科室。
宋巧晴气喘吁吁的跑出来,到祝童身边,拄着腰说:“主任……董事长,程主任又来电话了,他请你去船上。”
“你就说我很忙,没时间。”祝童眯着眼,伊丽斯已经被拆下来,他在衡量留下来的位置如何放置将要按上去的字。
“说了,可是他坚持要和你通话,说无论如何也要请你去一趟。”宋巧晴很为难,两天来,她与其说是这所医院的会计,还不如说是祝童的秘书和挡箭牌。
“东海骑士”号上,福华造船的谈判已经进入最后阶段,陈依颐小姐和史密斯先生随时都会来电话找祝童,程震疆的电话最多。
在祝童看来,那些细节性问题完全不必搞得如此复杂,他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和事老。
宋巧晴手里的电话又响了,她放在耳边听了听,递过来:“是向老。”
向老的电话祝童当然不好不接,祝童恭敬对着话筒说:“向老,有何吩咐?”
“李老板,还当初你答应过什么?”向老温和的问。
“什么?不记得了。”祝童装糊涂,向老也不深究,淡然道:“你还是我的学生,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一日为师……这个,向老,我只是不记得您教过我什么了。”祝童继续打岔。
李想的身份是由向老出面担保的,可是,如果想用这些胁迫他做些什么,此一时彼一时,祝童根本就不在乎。
远远的,一辆墨绿色越野车开过来,祝童眼尖,先是认出那是福华造船筹备处的车,继而看到开车的是程震疆,坐在他身边的是向墨。重要的是,车上还有一个人,叶儿。祝童看不到,能感觉到。
他连忙对着话筒说:“向老,我一会儿就去船上。可是,您也知道,我刚接手一家医院。我的意思是,上海的西医院已经不少了,跟着他们凑热闹赚不到什么钱,我准备把它改造为中西医联合医院。您老桃李满天下,能不能替我介绍几个师哥师姐来帮忙?”
“小滑头,就这样吧。”向老笑着挂断电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祝童很满意,向老的笑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越野车“吱!”的一声停在祝童身前半米处,程震疆跳下来还没开口,祝童已经拉开另一侧车门:“叶儿,见你一面好难啊。”
祝童回到上海已经两天了,这两天里,叶儿一直在加班,两人通电话也只能说寥寥数句。
“首长让我去筹备处帮忙,你满意了?”叶儿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却板着脸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李先生,我来负荆请罪了。”程震疆转过来,低声下气的说。
祝童瞄一眼,没搭腔。
程震疆遇到了什么,不用说他能猜出个大概。史密斯、松井平志、陈依颐、向老、池田一雄、于蓝等等福华造船的利益方,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祝童能玩得转的场面,放到程震疆手里忽然变成一盘乱局。
福华造船的大框架已经完成,可是把这个框架充实完善起来有大量的实际工作要做。每一份具体文件都关系到福华造船的未来,每一个具体条款都关系到每个人的利益;程震疆作为平衡者,分量实在太轻了。
最让祝童不满意的是程震疆对萧萧没有任何安排,萧萧虽然还在日本养病,说是最近几天就会回来。之前,萧萧是祝童的得力助手,可是程震疆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向墨担任他的秘书。
向墨还很年轻,通过在筹备处这段时间的观察,祝童不认为她具备一个专业秘书的素质;程震疆看重的是她的出身和背景。让萧萧留在筹备处是柳伊兰的意思,八品兰花需要一位职业经理人,要不然,祝童还不舍得放弃一个如此好的助手呢。
“老师,我希望跟在您身边。”向墨看到广场外的人工湖就醉了,拉住祝童的衣袖,毫不顾及程震疆的感受;“我喜欢这家医院。”
“你们也看到了,我真的很忙啊。”祝童笑着伸手迎客;“里面请,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