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过。
祝童从一株高大的松树上落下,前面是座长长的公路桥,桥下是激流险滩。
要进入大山,必须穿越这条不慎宽广的省道,越过桥梁。
桥边突然窜起一人,寒光闪闪,正拦在他的去路。
两条人影撞在一起,又快速弹开。
祝童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飞快的踏上桥面。
对面亮起两盏雪亮的光柱,一辆越野车冲上桥面。
祝童稍微迟疑了一下,越野车已经冲到他身前十米处。
车上探出一个人头,顶端的警灯同时开始闪烁,喇叭里传出呼叫声。
“停下接受检查,这里被包围了。”
祝童横移三米,轻飘飘越过桥栏,消失在黑暗的虚空中。
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祝童越过的栏杆处,用强光手电向下搜寻。
从桥上到下面的水面,直线距离超过三十米,至少十层楼高。
他,就这么跳下去了。
五月二十三日上午九时三十分,怀化火车站。
祝童换了身行头,西服革履器宇轩昂,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
司机打开后备箱,将一个黑色皮箱拿出来,殷勤的目送祝童走进检票口。
从凤凰城到怀化,祝童用了整整九个小时才走完这一百公里。
开始的三十公里完全是沿着公路步行。天快亮时,祝童从路边的一个饭店门前偷了一辆摩托,才在九点之前赶到怀化火车站。
那辆摩托车被祝童以二百元的价钱卖给了一个收赃者,现在大概正在某个修理部的后院被改头换面。祝童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等这件事过去,再回去登门做出补偿了。
十点整,从怀化开往上海的快速列车正点开出。
如果不晚点的话,这次列车将在二十四日中午之前到达上海。
祝童所在的硬卧车厢空荡荡的,只有十几个乘客。祝童在上铺,中铺没有人,下铺坐着一个衣着干净的老者。对面的铺位差不多,中铺空着,上铺是个大学生摸样的年轻人,下铺上是一个带着半大孩子的中年妇女。
怀化虽然是始发站,大部分铺位都被留给了吉首、张家界和省城长沙。
祝童从票贩子那里拿到的就是一张到长沙的票,不过没关系,只要肯出钱那都是小问题,软卧车厢肯定有空位。那价钱,比飞机票还高出一截。
祝童从皮箱里拿出不锈钢茶杯,沏上杯热茶,与老者攀随意谈着,时不时逗弄那个不太可爱的男孩。孩子有点淘气,上车后后哭闹了一阵,后来就不停的吃东西,果皮乱丢,把老者放在茶几上的茶杯都碰倒了。
中年妇女不停地替孩子道歉,就是不舍得约束一下孩子的行为。
十一点半左右,列车停靠在吉首火车站。
祝童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他不该乘火车,而应该从怀化做大巴或别的交通工具。站台上有几个便衣,很仔细的查看着每一位上火车的乘客。有两个,随着乘客登上了列车。
凤凰城位于怀化与吉首之间,祝童之所以选择在怀化上车,主要原因是他要做出躲进大山深处的假象。
可是现在,从对手的布置能看出,这次开往上海的列车似乎成了重点监控的对象。
随着旅客的增多,车厢里热闹起来。
夹杂在旅客中的两个举止证明,祝童确实做了件蠢事。他们关注的重点是三十岁以下、二十岁以上的男性,尤其是这个范围内的男性单身乘客。
祝童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男孩,男孩一把抓过去,却怎么也撕不开巧克力表面的铝箔包装。
祝童把他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揭下包装,露出里面的褐色巧克力板。男孩抓住祝童的手就向嘴里送,祝童用湘西话责备了他一句,这是现学现卖,刚从中年妇人那里偷来的。
男孩立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放声大哭起来,惹得包括那两个便衣在内的众人侧目。
祝童在男孩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暗地里,揽在男孩肋下的手轻轻弹动,同时掰下一块巧克力塞进男孩嘴里。不了解的话,谁都会认为这个面貌朴实的男人是男孩的父亲。
便衣走到祝童面前,将躺在上铺听音乐的大学生叫下来,检查他的身份证。
他们没有理会祝童,也没有要求老者与中年妇人出示身份证,看完就到下一个格子里去了。
中年妇人示意男孩过去,祝童笑着说没关系,继续一点点的喂男孩巧克力,一直喂了三块,直到两个便衣离开这节车厢。
他还没意识到任强的身份已经不安全了,只是凭本能做出这个降低风险的举动。他看到,便衣将每个检查过的身份证都进行了很详细的登记,任强这个身份曾在凤凰城跳岩旁敏感的酒吧出现过,如果被对比审查的话,有一定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