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儿子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牛长江病情就好转了许多。和正常人一样,闲着就浑身难受,每天往棉花地里自己找活干。整枝打杈,松土施肥,还隔三差五的背着喷雾器打药治虫,啥活都不甘心落后。牛兰奎劝他说:“爹!家里有我呢,你就别往地里跑了,在家歇歇多好。”
牛长江蹬蹬腿,甩甩胳膊,说:“奎子,你看我这样,算有病的人吗?在家呆着,没病也能憋出病来。你愿出去,你就去,家里有我呢,庄稼保证能管好。”牛长江这么说时,奎子就开始犹豫,爹真要好好的了,自己还真不愿闷在家里,可自己曾经发誓不让爹受累干活了,自己哪能出尔反尔。
这一天的傍晚,爷俩从棉田里回到家。牛长江刚在八仙桌旁落了座,牛六就吹着口哨来了。这时候牛兰奎坐在灶前烧火做饭。牛长江接过牛六送上来的一根香烟,放在鼻孔嗅了嗅,说:“嗯,好烟!”牛长江上下打量着牛六,西装革履,超凡脱俗,好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就打趣道:“牛老板,快请坐。你整天往外跑,有啥挣钱的门路,给叔说说,也别忘了你奎子哥呀。”牛兰奎坐矮凳在灶前生火做饭,回头说:“你小子发了财,不声不响的,也不请我喝酒。”
牛兰奎这话还没说完,牛六就从怀里拽出一瓶酒,放在了桌子上,就又像变魔术一样,又从怀里拿出了两根火腿肠。说:“叔,这些都是南方货!这可都是名牌。你看,古井贡,你看。奎子,来拿刀切切。”
他见奎子正忙着往暖瓶里舀开水,就自己寻到了菜刀,在案板上嚓嚓的切完,端过来时顺手拿一片让牛长江品尝。别说,牛长江还真是平生第一次吃火腿肠。香喷喷的味道,筋道的瘦肉丝,咬一口,一下子就勾起了牛兰江的食欲。
“嗯,好吃!”牛长江咀嚼着说。三个人围坐着,牛兰奎给牛长江面前的酒杯到酒时,小心翼翼,边看边倒,点了好几次,才高出酒杯一点。
“爹,今天这酒你就少喝点吧,大夫有交代,不让你喝酒的。”牛兰奎见爹两眼紧盯着酒瓶,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和爹一样,都是见了酒心里就发痒的主。
牛兰奎又炒了一盘鸡蛋,一盘油炸花生米。牛长江陪着两个青年喝完三杯酒,牛六见他的杯子里酒不见少,就拿起酒瓶给要给他倒满。牛兰奎夺过酒瓶,说:“伙计,你可饶了我爹吧,大夫可是有言在先的。”
牛兰奎又和牛六干了一杯,说:“给哥说说你挣钱的门道,和经验吧。”
“呵呵,奎哥,门道经验都没有,真的。要说故事倒有一个,不妨我讲给你听听?”奎子往牛六跟前凑了凑,迫不及待地说:“快点讲吧?”
“我上次出门本来带的钱就不多,游荡了两个多月都没找到合适的事可做。身上就剩回来的车票钱了,在外面感到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我就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准备回家转。我要坐的车次,距离检票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就在候车室的椅子上半躺着,胡思乱想。这时候我感觉我的腿被一个人拍了一下,起身见一个带着深色眼睛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很精致的皮包,一下就放在我怀里,匆忙的样子说:‘伙计,帮下忙,看一下,我去趟卫生间。’出门在外,这忙咱得帮。我就痛快地答应了他,并把那皮箱抱在怀里,等他回来。检票员都组织排队检票了,我,两眼直盯着那个人消失的那个卫生间,却心急如焚。队伍前面的乘客都开始往前移动了,我只好插进队伍里,手里的皮箱不知如何处理,心想等到了检票口,如果他还不来,我就把皮箱交给检票员一走了之。正这么想着,自己突然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按倒在地,他的动作娴熟,敏捷让我根本没有还手的时间。我像老鹰扑鸡一样趴在地上,两手在背后瞬间就被带上了手铐。幸亏那是千里外的大都市没有熟人,要是在牛家庄有人看到我那时候的狼狈样,简直都想钻进老鼠洞里。这时,我看到强壮的男人身后,一个穿着时髦阔绰的中年男人指着那皮包说:‘这就是我丢的那包。’我一路喊冤,我的头发被那警察的大手揪得生疼,到了一间屋里,我像破麻袋一样被那强壮男人扔在了地上。他转身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时,我看到了跨在他后腰上的手枪,这下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原来是被便衣警察当扒手的同伙给抓了。这一刻,你可以想象,平时我精心梳理的头发,已经和鸡窝没什么两样。我抗议地大叫:“我不是小偷,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比窦娥还冤。”随后,那个跑到卫生间去的人,终于也被仍在了地上,他的手腕上也上了手铐,就在我的身边,我仔细辨认他时,他还有意躲避着我的目光。我好想抬手给他两个耳光,可我的手依然被束缚着,任凭两只眼里冒着火,也够不到他。一个警察进屋来,贴着另一个警察的耳朵低声说:‘头,已经查过了,他俩都有过前科。’我一听就懵了,天哪,这下可完了,把我的那些老底儿全抖落出来了,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那个人已被提审到了另一个房间,留我自个在这,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犯嘀咕。自己检讨最近的行为,没觉得干什么坏事啊,只是自己一心想遇到发财的机会,正苦苦寻觅。自打那次玩扑克被抓,我就下决心,以后绝不干违法犯罪的事了。怎么这些人老是像影子一样跟着自己不放呢。一个年轻的警察终于脸上带着笑意给我打开手铐,说:“你没事了。”我刚想说些牢骚话,屋子里一下子就来了好多警察,他们众星捧月般的把我扶到椅子上,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给我赔礼道歉。我悲喜交加,就愣在那里,心想,这么一搞,心里反倒不舒服,还不如让你们继续拷着好受呢。低下头看着我的手腕红红的,我心里的委屈又一下子涌上来,大声说:“你们想抓人就抓人,这下我回不去啦,你们再把我拷起来吧。”
这时,丢包的那个人上前说:“小弟弟,都是我不好的啦。是我看见我丢的皮包在你手上,就向警察指认了你的啦。”他说着话就打开了那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盒子,说:“这根项链是我刚刚买的,我要送给你啦,还有这玩具飞机,也送你啦。”最后他从那包里拿出一沓五十面值的人民币,说:“这些也送给你,小意思啦。”面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和钱,我真的不能再说什么了,可这些东西说啥我也不能要。我推辞说:“我啥也不要,如果你想表示的话,那就给我买一张回家的车票吧。”警察在一旁说:“车票我们给你准备好了。”我接过车票,愣了愣神,扭头就走。可到了候车室,离开车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呢。我刚想坐下,那个执意要送我礼物和钱的老板又笑眯眯地出现在我面前,这回看来我是真的躲不过了。他把一个礼包送到我手上,说:“小兄弟,今天实在抱歉,这点东西请你务必收下啦,不然我的心怎么能安啊?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尽管找我好啦。”我目送那个老板消失在人海中,走老远了他还冲我摇着手。检票了,我还沉浸在这个梦幻般的故事里。”
牛六把这故事一口气讲完,三个人光顾了专心听他的故事,都忘了喝酒吃菜。奎子端起酒杯,示意牛六说:“为了哥们和那老板的奇遇,走一个!”
两个人一饮而尽。奎子追问道:“你又和那老板联系了吗?说不定这个人还这能给你帮上大忙呢。”
牛六不慌不忙地说:“奎子,不瞒你说,这回,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商量的。在镇邮局,我给他打过一次长途,一说话,他忘了我是谁,我一提醒,他就大声的客套了一阵子,问我有啥事请他帮忙的,尽管说话。我说,我是个乡下人,总想找个挣钱的门路,可转了好些地方就是不知道干啥好,请你给我参谋参谋。”
“他咋说?”奎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
牛六说:“他想了想,先问我的文化程度,又问我有几间住房,我心里话,这么贵的电话费,我好不容易给你通上话,想求你点正事,你却在电话里问东问西。他最后说,我是搞玩具出口贸易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考虑把部分订单交给你来完成,不过你得事先来我公司总部接受统一培训,技术掌握后,我会交给你怎样操作这个项目的。好吗?你先想想,考虑成熟了,就打电话给我。”
一旁的牛长江插言道:“就是怕这个人是个骗子,可要小心,千万不可急着答应,年轻人还是慎重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