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爷的记性很好,几乎每个从车上下来的老人他都能准确叫出名字,当然全是外号。令刘军浩很纳闷的是竟然有位老人外号叫“拖拉机”,他悄悄拉住二麻子问这名字的来历,才知道感情看似平常的名字也有深刻的时代意义。
那时候有个非常鼓舞人心的口号叫“奋战三五年,1980年全面实现农业机械化”。乡里给刘家沟所在的大队配备了一台“东方红”拖拉机,这老爷子当年就是拖拉机手。
当时开的“东方红”很神气,拖拉机手是个很吃香的岗位。每到春耕秋收的时节,拖拉机根本忙活不过来,每个队都请,而且还要排号。拖拉机手到哪个队都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绝对地牛X。
知青们看见他羡慕得不得了,就给起个外号叫拖拉机。
这些老人有三四十年没有见,要谈论的话很多。刘军浩此刻完全插不上嘴,只有倒茶的份儿。二十多个人喝茶,开水根本烧不及。无奈,二麻子只好把自家的柴炉提过来应对。这种柴炉刚刚在大青山流行开,模样和煤炉很相似,但是中间烧玉米芯子。一次可以烧半桶水,既经济又省事,因此买的人家很多。
刘军浩忙前忙后差不多等天黑才抽身,本来刘广聚还想让他晚上陪客人,结果给推辞掉了。
家里就媳妇一个人,估计忙不过来,他有些担心。
刚要走却给刘广聚拉住吩咐道,“小浩,你让张老师去学校上课的时候给学生说下,咱们刘家沟明天晚上要放电影,欢迎他们到时间观看。”
“放电影,放啥电影,这不年不节的?”刘军浩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庆祝会了,这不是知青上山下乡四十周年嘛,算是给这些老人弄个庆祝活动。”刘广聚将其中的意义详细解释一番。
“那有学生什么事儿?”
“他们回家通知大人看电影呀,省的放电影的时候冷场。这东西图的就是人多热闹,正好可以让学生再受一次教育。”
“教育,你不会准备放《地雷战》吧?”刘军浩脑海中立刻冒出一个非常熟悉的片子。
在九十年代电视尚未普及的时候,看电影是农村人难得的乐趣,只要听说哪个村子放电影,几乎人人轰动。
大人们天还没黑就催着自家的媳妇赶紧做饭,小孩儿赶紧写作业,等吃完饭好早点去占地方。电影一般是在麦场放的,一个白色的布幕挂在树杈上,等放影人把机器架好,对着布幕就开始放了。
那场面比刘家沟唱大戏还热闹几分,十里八村的人都会拿着椅子跑过来看,而且百看不厌。当时有人能够把《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等几个常见的电影台词从头背到尾。
放电影时最难解决的就是个人问题,大人们跑到田地里解决,小孩子通常到麦秸垛根解决,更有甚者憋到尿裤子的。
刘军浩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看到布幕上出现打仗场面,问刘老头被打死的日本鬼子去哪里了?还有那些掉在地上的枪放在什么地方?刘老头也不懂,就忽悠着说:“被打死的人和枪等电影放完都被放映员捡走,第二天还要继续拿出来给大家看。”
他和刘启勇听完解释后为防止放映员把枪捡走,还特意趁电影没结束跑到布幕下边寻找,可惜啥都没找到。
至于电影里边的杀人镜头——他们几个小孩子都说当演员好倒霉啊,演一部电影就把命送掉了。后来推测出一个合理的答案:那些被杀的人肯定都是杀人犯,判死刑在临死前演一次电影。
再后来农民生活水平提高,很多人家都有了电视,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少。这个热闹的场景日渐没落起来,最近几年更是没有。
等到家里,刘军浩才知道张倩已经把饭做好,单等他回来吃。
“今天享受贵宾待遇呀,能让媳妇大人动手做饭。”刘军浩笑了一句,准备洗手吃饭。
哪知道张倩白了他一眼,跟着兴奋地拉着要让他看稀奇,说是自己回来整理偏屋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
“偏屋里能有啥,不都是以前的破烂?”刘军浩疑惑的问道。刘军浩结婚的时候把以前使用的旧东西全部扔在偏屋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翻腾过,不知道媳妇哪来的兴致。
“这几天镇里的废品价格上涨,我就想把咱们不用的旧书本弄出去卖掉,结果收拾出来有几十斤,全是你小学时候的书本。现在课本都更新换代好几次,你应该用不上吧?”
“哦,卖点也好,这都是咱爷收拾的,要不然早卖掉了。”刘老头他们那一代人吃够没文化的苦,因此对课本很重视。刘军浩小时候的课本他都收拾着,说啥也不让卖。
刘军浩后来毕业后懒得折腾,也没管那些旧书。这一放就是十几年,估计那些旧书都成碎末了,不知道还有人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