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夫人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他,为了柳月娥,还是为了济南人——这一切谁能说得清楚?
“当家的,不要多想了。修夫人说过,你是个好人,但你永远成不了一个革命家,因为你的心太软了,容易见景生情,魂牵梦绕,想得太多,牵挂太多,出手的时候总是拖泥带水,好事也能办坏了。所以,他们八方面军并不欢迎你这样的人加入,你不适合他们。”
陈宝祥苦笑起来,此前南方军和八方面军都争取他加入自己的队伍,可现在从修夫人那里得到的反馈,却是他不适合。
柳月娥握住他的手:“当家的,修夫人说得对,日本鬼子来了,烧杀抢掠,不分什么男女老幼,全都拿机枪突突了。战斗还没开始前,男女老幼也一定要拿起武器上战场,不然最后还是一个死。日本鬼子就是疯狗,就是野狼,绝对不会因为没有招惹他们,就放过咱们。这是人与狼之战,不是人与人之战,我们怎么能跟野兽去讲交情和规矩,讲人情和友情?”
陈宝祥大受感动,连柳月娥这样的济南人都在觉醒,他自己应该做得更好。
当他说起周军师说的那些话,柳月娥连连点头:“八方面军说得对,炸掉这座老城,重建一座新城,把日本鬼子埋在里面,把那些甘心当狗的人也埋在里面,重新开始。我们老济南人永远都不害怕战斗,只要能让后代子孙过上好日子,付出多少都行。”
陈宝祥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要再拖下去了,让周军师的反击迅速开始,给日本鬼子致命打击。
拖得越久,他的内心就越忐忑,一颗心越跳越快,好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样。
很可惜,事情永远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
金庆辉来米饭铺找过他两次,前后大约相隔一周时间。
周军师那边毫无动静,陈宝祥一度觉得,是自己出现了致命的幻觉,周军师根本没有来过,全都是他想出来的。
“陈老板,我只想问你一件事,那些八方面军来找你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带着特别沉重的包裹,哪怕是放在门口,进来之前摘下,离开之前再背上?”
陈宝祥摇头,他说的是实话,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大包小包来过。
“陈老板,不怕你害怕,我们得到一个消息,八方面军制造了七十个炸药包,已经带到城里,在各个地方安放。如果你不说,炸药包爆炸,咱们就全完了。”
陈宝祥仔细回想,他见过的所有八方面军的人里面,根本没人背着巨大包袱来找他,一次都没有。
“我说的是实话,不信拉倒。这里是米饭铺,他们来都是为了吃饭,进城的人货物早就卸下,不可能在干完活之前就吃饭。”
金庆辉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但还在坚持忍耐:“陈老板,只是几句话的事,你去问问,清楚了我们就走,不会再耽搁下去了。”
陈宝祥只能走到店里,每张桌子询问,有没有人带着很沉重的包裹进来。
所有人只带着随身的小包,轻便灵巧,所以问了也是白问,他刚才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陈宝祥和金庆辉一样纳闷,不知道到底什么人管理着炸药包。八方面军都是单线联系,不找到这个人,危机永远结束不了。
金庆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自己的情报员,在几次战斗中损失殆尽,现在只能借助于第三方情报组织,最后付款结算。
当然,这个第三方大大有名,信誉卓著。
“陈老板,现在我们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告诉我,怎么找到那些炸弹?”
陈宝祥摊开双手:“金小姐,你简直是让我无法回答。我连有没有炸弹都不知道,怎么找炸弹?你这不是强人所难?还是算了吧,让你的手下和狼狗赶紧出动!”
金庆辉有些尴尬,无奈地透露,军部这边饲养的十八条狼狗,一夜之间遭人下毒,全都一命呜呼,所以现在他既没有线人,也没有狼狗,几乎陷入了没有鼻子、没有耳朵的混乱状态。
如果不是黔驴技穷,他怎么可能对陈宝祥的态度如此友好?
“陈老板,帮帮忙,如果济南城被炸毁了,你我全都难逃灰飞烟灭的命运。我是为了你好,才来告诉你,不然的话,我们日本人全都撤出去,你们就完了,对不对?”
陈宝祥摇头:“如果你们都走了,八方面军为什么还要炸掉这座城?七十个炸药包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金庆辉么得跺脚:“陈老板,你简直是个榆木脑袋!告诉你吧,如果你不老老实实听话,帮我寻找炸药包,现在就把你老婆和孩子抓进去,扔在泺源公馆。那边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只要进去,一顿严刑拷打,好人就去了半条命,最后能不能活着出来,就要看个人的造化!”
陈宝祥一无所惧,毕竟现在还没到最后一刻,金庆辉不敢做得那么绝。
如果连陈宝祥都不帮他,金庆辉就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在济南,难有作为。
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不会毁掉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