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理严肃的说:“告诉你,陈大铲你要不尽力……出质量事故,我必送你去蹲笆篱子不可!”
“放心吧,经理,俺砸了公司名声,就等于砸了俺自己的饭碗……俺起誓,从今日起,敢偷懒耍滑,再做缺德事,叫俺腿断胳膊折……”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陈大铲今天心情好极了,干一天活儿应该有点儿累,但他蹬金鹿自行车,觉得小腚两腿飘轻。他想,原先靠出力挣钱。砖垒的直不直?抹灰儿上不上线,平不平?是自己拿手好戏……当班长能省一半儿体力,还多挣钱,只是责任重,怎么算也合算。
时间一晃又两年多。陈大铲在工地上又混出人样儿来,腰包又鼓了,有钱腰杆壮!
工地活不急,头天已安排完,今天他不上工,在村公路边儿遛跶,准备寻一块儿房基地盖新房。
建新房是半年前已规划好的,真是先谋而后动。他想:老宅是前妻陆小红的,是祖宅,离公路远了些。要想富,先修路,做点儿小买卖,必离公路近点儿,不做赏个光景儿也是好的。
他与矫丽娜的婚房,高崇,现在也不落伍。由此往西推,已建好五栋时髦的红瓦房,溜齐漂亮。再往西推快到河边,河上有一座桥,此地距离五六十米,仅够盖一处四间宽敞的大瓦房。
这河是他小时候抡鱼鞭常去打鱼的地方,河边杨柳成荫,风景好。
只可惜地形低洼,添平地基,比公路高点,没有万八千下不来,怪不得无人审批,成本高,不划算。
然陈大铲无房户,腰包鼓,不差钱,敢一试。于是他朝村长办公室走去,那其实就是他和矫丽娜的婚房儿,他不爱去,因是他的伤心地……
巧了,刚走到门口,他见远房侄子、副村长兼党支部宣传委员陈有才从门口出来了。前两个月,他儿过12岁,陈大铲受邀请,村里一般礼,五十封顶。他哪敢怠慢,点十张嘎嘎新的大团结,塞进侄媳妇手中。
“大发叔,您老未到工地,有事儿吗?”陈有才问。“有点儿……。”他答。“请叔吸支烟。”陈有才说。他接过。“谢大侄子……”陈大铲虽落魄,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熊猫儿烟、大中华……都是高档烟,小地方见不到。但黑龙江产的粉盒儿葡萄烟028元一盒,长春产的蓝盒迎春烟030元一盒,辽宁产的红盒大生产032元一盒,这些都是不错的烟,侄儿递的碟花,与握手一样015元一盒,也有档次。不上档次是白杆儿经济烟008元一盒。
陈有才吸烟往肚里吸,而他吸的是耍烟,吸嘴里,又吐了出来。“有啥事儿?大发叔?”陈有才问。陈大铲吐出一口烟雾说:“大侄子,你知道,俺祖宅与你婶儿离婚时,给了她,这新宅成了村长办公室,俺是真正的无房户,俺想批一块房基地……”
“这好办……”陈有才乐了。话锋一转,继续道:“叔,你别有压力。当年你是走了歪道,近期中纪委、省市纪委通报,贪个几千万、上亿或十亿的大有人在,你老十万八万的,充其量是一个小苍蝇。”陈有才吸一口烟,又说:“客观上讲,前几日村长书记和我在一起议论,还是沾你的光,才有这么好的办公地点,你老的鸭巴轿车还能用,就是太老上路不起速……叔,你准备在哪儿盖新房?”
“叔看中西边桥这边那块地方。”他回答。
“太有眼力了,叔。近期有五六户去看,财力有限,而叔你是属蟹的,肉儿在里面……这样吧,叔,你准备动工,回头我给村长打个招呼,叫会计在街道备个案,满足你就是了。”陈有才承诺说。
陈大铲是何等人物?三日后,拿到批件儿。
工地上用沙子过出来的沙粒,堆积成小山,正往外清理。他买点儿烟,买点儿酒……求司机师傅运来几十车,场地绝对填的平整。
他想劳动挣钱不易,不能大手大脚……旁边人家红瓦房,院有花墙……风格不能变。然他们用木料做骨架,自己必采用钢筋水泥导制,起鼓,再上瓦,万古千秋!
这是大活儿,他一人干不了。联系原工程队小李,凑巧他们活儿不多,包给他们,不到四十天部完工。
陈大铲有个怀旧的习惯。老宅已修好,他常围它转圈圈。如今新房落成,自然房前屋后欣赏……房子是自己设计的,他还满意自己的杰作。
院落有气魄,赶上好时代,屋大,一百好几十平方,一个人住,太旷,好像缺点什么。他终于想起来,缺女人——金屋藏娇。
别人也看出来了,陈大铲东山再起,又大发了,纷纷给他介绍,不是别人看不中他,就是他看不上别人。看来缘分未到。陈大铲建房之后,钱花完了吗?只有陈大铲一人知道,手里还有个两三万!
新房建好大约一个半月吧,陈大铲骑金鹿自行车从工地下班回家。刚到大门口,忠臣小黄摇着尾巴迎了上来,先冲他汪汪叫了两声后,转身引他向屋内走去。
他突然闻到屋内有炒肉的香味,谁来了?莫非是陆小红?两个孩子小梅、小虎都在市内上初中,她来接孩子,顺便帮他做点儿饭?
他见锅是盖的,有热气,肯定是饭菜做好,怕凉,捂着的。进屋见一女人坐在炕沿边,当啷个腿儿,再一瞅脸,大吃一惊,妈呀,怎么是矫丽娜!
怪不得忠臣汪汪叫两声,引他进屋。隔几年,他还认识旧主人,让她进屋,让她做饭……小黄趴在地上瞅他俩的脸,摇着尾巴,仿佛是看他们夫妻团聚,后赏他一口好吃的。
原来这矫丽娜自从他们离婚后,又被一位相好勾引去结了婚,她相好多,人漂亮,自然引得蜜蜂采花忙。
在结识陈大铲之前,她青春期冲动把持不住,已流了两次,是一只鲜艳的不会下蛋的鸡。
这次应消停好好过日子,还不成……小儿女被窝里的事频点,其情可原。点背,头几个月,她男人死在她身上了。婆家人说她克夫淫荡,大怒,一顿拳脚把她轰了出来,连发丧也不让她参加。
细想起来,做那事怕特激动,是否引发脑溢血,心梗……说她为被窝里的事,把她男人害死啦,村里老一点过来人,打死也不会信。
她又自由了,回娘家住。忽听陈大铲又发了,盖了新房,屋内还没有女人。她喜上眉梢,再会会老相好,结连理更好,不行,亲热亲热,反正不会有人说是搞破鞋那样拉出去游斗了。
陈大铲见她回来仍板着脸不言语。
矫丽娜见他回来,欢喜地从炕沿边一跃而下,“大发哥好……”,脸上带着笑,还弹两下他身上的灰。“上炕坐,小妹给你炒了几个菜,猪头肉炒尖椒……”说着,她把饭菜端了上来,还给他倒了二两小烧酒。
是饿了,陈大铲喝酒吃饭就是不爱理她。她知原因,仍笑嘻嘻收拾碗筷,撤桌、洗碗、刷锅……紧忙乎。晚上把被褥放好,关灯睡觉。她脱赤条条,想钻陈大铲的被窝里。
“滚……”他斥责她道,。无奈她钻回自己的被窝儿里,暗喜他没有把她打出去,让她在他身边睡觉,有门儿。
第二天晚上,陈大铲想:有个女人收拾家,晚上能吃口热乎饭,有点儿烟火气也不错。自己那小弟憋得难受,他曾是自己的老婆,也不是去找小姐……,逐在她拉扯下,装作不情愿地上了她的身。
又过了七天,她在被窝儿里对他说:“大发哥,咱俩扯个证……”
“拉倒吧,上次扯证也没有把你拴住,照跑……”他答。
她又说:“那咱俩先做露水夫妻,你想通了再扯……大发哥哟,你是知道妹的,只跟相好上过床,从未做过小姐,来钱少,你是能人来钱快,你想我给你做饭……我抽个小烟,打个小五毛麻将……你想你找个小姐,找个佣人,难道不花钱?我还三陪……”
“你要多少?”他问。
她说:“一千五。”
陈大铲猴精。对她也不是太恨,但夫妻情分所剩不多。早知她会提扯证,要钱……几步曲……“一千二,不干拉倒!”
“那好吧。”她亲了他一口。“以后你挣钱多了,看小妹活儿干得好,晚上把你伺候舒服的份儿上,再赏几个?”
“再说吧。”他答。就这样,矫丽娜又回到了陈大铲身边,村里又见她笑嘻嘻花枝招展的身影。
似乎日子过得一帆风顺,矫丽娜除在麻将桌儿待的时间长外,回家也很勤快。陈大铲无家中后顾之忧,在工地更加卖力,继续得到领导信任和工友们的拥护,活儿干的不错。
大约过了一年多时光,陈大铲工地上活儿忙起来,工期紧,加班加点,在屋里挑灯夜战抹大砂灰和刮大白。
陈大铲是领导挨个屋串,黑咕隆冬,有的有灯光,有的地方发暗,逐个检查施工质量。合该他命里有一劫,未施工完的工地经常有“洞”,他一不小心从洞口掉了下来,有六米多深,是从三楼摔到一楼地面上。只听陈大铲惨叫一声,事故发生了。
工友们通知领导,打120,送医院一检查,左脚踝骨摔成好几瓣儿,粉碎性骨折。这事儿放在小二十年前,找个老中医,捏吧捏吧,包上,回家慢慢儿养。现在医学发达了,把肉割开,骨头对好,下钢板,穿钢钉,为照顾患者康复期间抬腿活动需要,把陈大铲整个大钢钉,露在肉外约15寸高,还安上个把手,半年左右,视恢复情况,还要重新操作……割肉,取钢板……受二茬罪,可能陈大铲缺德事做太多了,报应,要不就是点背……
有劳动法,陈大铲是骨干,领导重视,一万多医疗费报,六个月内工资照发,再付营养费一千二,六个月后视情况待遇再议。
陈大铲在医院死罪可免,活罪得遭。二十多天后被送回家中,人心都是肉长的,矫丽娜见老相好如此,哪能一点儿不心疼,小麻将打不成了,护理起他来了。两个月后,陈大铲多少好一些,没彻底消肿,脚肤色难看,像一个大紫茄子。
矫丽娜上街买菜,忠臣小黄摇着尾巴跟了去。俗话说好事成双,那坏事也得成对。她又一个老相好儿,在深圳打工,混的还可以,专寻她而来。
他说:“娜,他岁数那么大,好了也是个瘸子,我在那边混的还不错……
“那不好吧,对不起大铲了……”她说。
“有什么对起对不起的,又没扯证。”他继续说:“看,娜娜,我开俺姐夫汽车来的,是夏利,你跟我去,过一年,我买一个送你玩玩儿。”矫丽娜这才彻底动了心,说:“俺回去拿几件儿衣服……”
“别回去,见面怪难受的,明天我给你买三套……,你身份证在身上吧。”他问。
“带了,在我手中打麻将小包包儿里,俺给他留个字儿……“她说。
“别留字……”。他说。
“不行,走就对不住了……”她说着从小包里本本上撕下一页纸,飞快写道:
大铲,对不住了,你骂俺吧,俺跟朋友到南方旅游了……,祝早日康复……
她拿着纸片,对狗忠臣说:“小黄,把这纸片,叼回去,给大铲,别弄丢了。”
丢不了,要不怎么叫忠臣呢?只见它快两步慢两步,摇晃着尾巴跑回家。它知陈大铲下不了地,一跃上炕,把纸片儿丢给他。他接过一看……把纸片儿撕成两片,对狗说:“叼着,送屎坑里。”狗遵命,跃下地……
陈大铲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吾命不久也!”
喜从天降,救星到。在矫丽娜走后第三天早上,他前妻陆小红急匆匆赶来了。陈大铲是成功人士,享齐人之福,受伤了,两个老婆轮班服侍。
陆小红是真着急,真心疼,真侍候。不是骨头坏了吗?鸡汤不行,专熬大骨头汤,浓浓的……不到一个月,陈大铲受伤的腿彻底消肿了,拽着把,满抗挪也不痛了。
陈大铲在前妻护理下康复挺快,精神头又来了,趁她不备,摸了一下她的手。
啪,陆小红反手打他手一下“拿开,脏……”这在二人没离婚时,这是要传递爱爱的上床的信号儿。
陈大铲坐在炕上。陆小红一扭身,从炕沿边,窜到地下桌子边椅子上坐下,气呼呼的。不大会儿,她像受到莫大委屈似的,伤心的抽泣起来,一边哭一边斥责陈大铲。
“你这个该杀千刀的,当初俺把水光溜滑紧绷绷的身子给了你……当天晚上,你把俺扒个溜光,一宿几乎不睡觉亲了俺四回。俺说有点痛,你说多整几次就不痛了,还能舒服……第二天早上,俺忍着痛下地,准备给你这个畜生和妈做点饭,你光着腚,把俺又抱进被窝里,又亲了俺半个点……当时你生呼呼地,像三岁牛犊子,也不觉得累……老话说,女人嫁汉子,哪个女人不喜欢被汉子爱汉子亲汉子疼……当时想,后来想,现在想,这是你这个该杀千刀的,对俺第一个好。第二个好……”
“别说了,红红,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陈大铲眼睛湿润。
“俺偏说……”她继续斥责他说,“庄稼人过日子面朝黄土地背朝天,修理地球,靠老天吃饭,多不容易!你是聪明的,手里拎个破铲子,腰上别个破抹子,出去转个十天八天,钱就挣回来。你不抽烟,就喝点儿小酒,花几个钱?是的,当时散伙,孩子的俺的没少给,一斧子砍齐。但物价上涨,钱毛了……俺也有脸,也想要口气,但四个孩子,两个是你的种,那两个是小王的,花销大……碰上交学费周转不灵,揭不开锅……俺打发你那两个小鳖羔向你要点儿,你每回都给,还多给,这点你倒像个爷们儿!怪不得那两个小瘪犊子,亲向你。这回不是他俩说你,没人伺候,快饿死了,俺能来吗?你对孩子好就是对俺好,俺记着,这是第二个好。”
她抹一把眼泪,叹了一口气,提高语调,气愤的又斥责他道:“好归好,你有大不济的,在原基建队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儿,妈说做缺德事儿要遭报应的,你脖子上长怪瘤子,破产了吧?现在你脚骨折了,别人打上钢板,外面儿溜光的,你可好,骨头上穿个大钢钉,还按个把,这也是报应……还有不济的你叫矫丽娜那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这次你就不应该让她进家门儿……”
陈大铲抹了一把眼泪,说:“俺知道头一次扯证,跑了,这一次不扯了,不让她把钱,控制她……”
“还不是又跑了,你养不住她,大铲……”她继续说。“俺知道你这个杀千刀的臭毛病,时间一长,不碰女人憋的难受。大铲啊,咱做人应讲良心,当年你跟狐狸精跑了,逼得俺娘仨回了娘家,幸小王收留俺们,这才有个家……告诉你——陈大铲,俺把身子再给你,怎对得起俺家小王?你不稀罕俺,小王可把俺当个宝,从今天起,你得憋,难受也不行……告诉你陈大铲:俺破手破脸破身子,是供桌上的猪头,那是有主的!你再欺负俺,俺抬腚就走,或者叫俺家小王来,拿棒子再干折你一条腿,索性来个对称的!”
陆小红又趴在桌子上,背在动,又哭了起来,她是爱恨交加的哭,陈大铲趴在窗台上也在哭,是后悔在哭。
既然伤心,既然想哭,他们恐怕一时半会也止不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