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忠看到老头的手捏着棉大衣的边边角角,随即又把视线放低,装着没看见他手上的小动作。
“家里怎么连张被子都没有?你天天就盖着棉大衣,躺在光秃秃的木板上睡觉?”
“嗯。我觉得还好吧,以前我穿的都是芦花袄、破布鞋。活了这么大我也算是穿过棉大衣的人。这间房子是郑家婶子看我分了家挺可怜送给我的。这点得感谢政府,感谢我们工厂给了我美好生活。工厂的工作岗位是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看我可怜,让我拜了红星轧钢厂职工澡堂的离退休人员孙尚全为师傅,也是为了让我能进厂接他的班儿。
虽然只是在澡堂子里打扫卫生,但总归我也算是站稳了脚,这点我很知足,我也很感激身边的每一位好心人。这间房子装修用的家伙式是街道办借给我的,我也很感激街道办领导对我的无私帮助,有时候我就在想,是我哪辈子积德行善做下的福,让我这辈子遇见的全都是好人。”
老头双手把周文忠工厂发的棉大衣抖愣开,摊开摆在床上重新叠好放回床尾。
“行!你小子做人行。知道滴水恩涌泉报的道理。”
“您捧了。”
卧室门外张秀芳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左腿撑地,背部贴紧墙面上。右脚尖一下下的戳着水泥地面,仰起头无聊的正在数顶棚上到底沾了多少张高粒纸。听到屋里周文忠的说话乐的笑出了声,注意到解放军战士投来的目光,赶紧低下头看着自己鞋面。心里嘟囔着周文忠真是个瞎话篓子,编瞎话可谓是张口就来,根本就不带打草稿的。
老头拧开墨水瓶盖闻了闻说道:“还得说是翻身牌的墨水好闻,比什么天坛牌、海鹰牌、一支笔牌的墨水要强的多。”
周文忠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答道:“这是工厂给我发的墨水,相比而言我还是喜欢北京牌、上海牌的碳素墨水。听说写起来很流畅,而且用完墨水以后,不在钢笔尖上结疙瘩。当然了,翻身牌的墨水也不错,咱们贫下中农自己的品牌产品。”
“嗯,各有各的好吧。对了,跟你打听一人。你以前在二粮站里打零工,你认识经常坐在门口拉二胡要饭的白疯子吗?”
“认识啊。”
陈办事员顿时有些沉不住气往前走了一步,就连呼吸都显得急促起来,安全局老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周文忠同样也注意了俩人的眼神交流,自从这个老头说他是安全局的那一刻起,周文忠心里就猜测是公安部门的人想甩责任。敌特案子竟然没有公安来查,还不能够说明一切吗?那就是证明是费时费力不落好、查下来无用功的差事。
“既然你俩认识,那你就说说吧。”
“白疯子嘛,1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而且二胡拉的也不好听,嗷嗷叫唤的跟驴拉磨似的。真说起来我还上过白疯子的当呢。”
“哦?怎么说?”
周文忠微张着嘴,紧皱眉头做思考状,最后扬起左手指了指窗外说道:“就是那天嘛,他说他肚子饿的实在是受不了,我给了他2个菜团子。这事儿要说起来就早了,是今年春节过后没几天发生的事,那天他还说他不认识字,让我找块木板帮着他写写以前的过往经历,博取一下大家的同情心,要饭的都是这一套嘛。那时候我才知道白疯子的真名叫白天华,您二位听听他这个名字,像是不认识字的主吗?”
“那后来呢?”
“再然后我蹲在地上就给他写了呗,那天他的收获可不小。他挣了好几个窝头和几毛钱,最后我就把他送回了寺庙里,就是地坛对面的那个寺庙。白疯子平日里就住在那,这事儿街道办的领导应该清楚。”
安全局老头没有理会陈办事员的赔笑,看着周文忠继续问道:“是你自己1个人把他送回寺庙里去的吗?”
“不是,当时一起跟我去送的还有马二宝。他也是在二粮站里头打零工的。”
老头点点头又问道:“白疯子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或者让你帮他找过什么人?再或者他让你帮他把什么件东西,交到什么人手里?”
“没有,他都穷到要饭丢祖宗脸的份上了,他还能有什么好东西?那时候他饿的都快站不起来,他但凡有点好东西,不得先卖到调剂商店然后换粮食吃吗?而且他要是认识什么人,早就吃住在他亲戚家里了,隔壁整天在大街上挨饿受冻。”
老头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个叫马二宝的,你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