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枫在书房检查完季随意的当天课业,季随意这才走了出来,先是去了卧室,里面并没有沈千寻的身影,他站了一会儿,径直去了婴儿室。
沈千寻在婴儿室里哄余音睡觉,房间内放着舒缓的轻柔音乐。
季随意靠在门口,静静的看着。
他的母亲没有穿鞋子,赤脚走在地毯上,步伐很小,但是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也很优雅。因为现在是夏季并不会觉得很凉,她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在房间里穿拖鞋和袜子,不过母亲的双脚的确很漂亮。
他无声笑了笑,觉得自己念头又开始邪恶了沲。
他一直觉得母亲是这世上最沉静的女人,就像是一湖秋水,波澜不惊,岸边景色可以清晰的在上面倒映出光影来。
从他有记忆以来,母亲做事不动声色,她是一个念旧的人,不愿意去打破固有的生活模式,纵使湖面被风吹皱了,生活平衡被打破了,可她依然会很快就走出来,因为她不单单只是为她自己而活,很多时候为了他,付出了很多。
他总说没人疼他,其实母亲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来爱他,只是她的爱始终都淡淡的,让人难寻踪迹,等他发现的时候,却发现记忆里面一点一滴都是母亲对他的爱邹。
就像她曾经说过的,她自己童年生活不幸,便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当然还有现在的余音。
听到母亲军事发言的时候,内容出乎他的意料,可是又在他的意料之中,那段时间里父母关系似乎出现了问题,看似平静,实则早就波涛暗涌,他隐约猜到了什么,问过母亲,但是母亲不愿意说,他便不好再问。所以当听到母亲的演讲时,他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恐惧不安,没有担心焦灼,他想父亲或许会解决此事。假设父亲不便出手,他的母亲敢作敢当,纵使坐牢,也依然是他的骄傲。
在何熙等人焦急担忧的时候,他反而很冷静,守着落霞山,守着余音,他蹲在余音的婴儿床前,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酸涩的笑。
他的妹妹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勾心斗角,波涛翻涌,她更不知道在这些阴暗晦涩的皮相下,人与人之间又有多温情。
他对她说:“余音,知道吗?我们的母亲今天做了一件让我们很骄傲的事情,她演讲的时候面容沉静,态度自然,不显骄作,话语抑扬顿挫,平折四声,所有人都为她的风姿倾倒。你真的应该快些长大,到时候你会发现哥哥没有骗你。忽然很期待你长大以后是不是会很像母亲,你要成为她那样的人,知道吗?”
当时余音睡得很香甜,嘴角似乎还有微小的上扬弧度,就像她现在这样,躺在母亲的怀抱里,轻轻的闭着眼睛,眉眼间的神韵很像母亲……
他记得他小的时候,也曾让她头疼叹气过,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给他讲道理。
她的声音很动听,像电视播音员一样,把该说的话语一字不落的说完,绝不拖泥带水,话语其实并不多,但是却让他很受教。当他犯错的时候,她也绝不会口出恶言,更不会暴跳如雷,动手更不可能了,虽然她总说要收拾他,但是却很少舍得下手打他。只有一次,他那时候还很小,母亲带领天音出任务了,他被外公接到沈家玩了几天。母亲风尘仆仆的回来把他接了回去,他无意中叫陆琳为外婆,母亲忽然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扬起手重重的打在他的身上。她不让他叫,他偏叫,其实当时就后悔了,那时候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恩怨,但是看到母亲这么生气,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母亲打他的时候,他哭了,母亲看了也跟着一起哭,很伤心,后来他不哭了,可是她还哭个不停,他吓坏了,连忙跟母亲认错,发誓以后再也不惹她生气了。
但是无论他怎么劝都劝不住,他无奈只得给简钰叔叔打电话,简钰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劝说住母亲,事后简钰叔叔还狠狠的批评了他一顿,那是简钰叔叔第一次厉声训斥他,难得的他一句话也没吭,只是静静的听着。
他那时候才知道外婆是母亲心中一辈子的痛。母亲渴望外婆能够爱她,盼了那么多年,可是外婆却死了,母亲对外婆的感情总归是复杂难辨,爱恨难言。纵使外婆那么对待母亲,可是在母亲的眼中和心中,外婆永远都是她的母亲。
而母亲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他无声低头笑了笑,觉得母亲犹如百年陈酿的诗,经久不衰,而父亲此生终归是幸运的。那么多的人爱母亲,可母亲偏偏和他走到了一起。
陆子吟、简钰、叶阙,哪一个的爱比父亲的少,可是命运终归是很神奇的东西。虽然爱上母亲,和她相处需要花费无尽的心力,但是待生活柳暗花明,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千寻见余音呼吸浅浅传来,很平稳,知道她睡着了,就把她轻轻放在婴儿床上,动作小心,生怕惊醒她,害的季随意心也吊起来,连气都不敢出一下。
索性她睡得很踏实,并没有让她意识到她已经脱离了母亲的怀抱。
沈千寻给她盖好薄毯,直起身的时候,看到门口的季随意,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步向季随意走去。
母子两人走到沙发前坐下,沈千寻喝了口水,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她失笑,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所以你一直站在门边偷窥我和妹妹?”
“我是光明正大的看。”他有些懊恼,母亲揉乱了他的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