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许轩缓缓闭上了眼,就在他睡意沉沉间,听到门外有指甲轻轻挠门的声音,声音很细微,和外面的虫鸣混合在一起,几乎难以分辨。
许轩坐了起来,脚刚落地,指甲挠门的声音突然消失,就像家里进了蛐蛐一样,你听得见,但永远抓不住。
他来到门前,轻轻将门打开,门外没有人,也没有蛐蛐,于是他再次将门关上,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果然等了五分钟之后,门上再次传来细微的挠门声,许轩突然拉开门,只见一只细小的爪子,在门顶上收了回去。
许轩出门正要拔刀,一个黑色的影子倏忽掠过他的头顶,向远处飞去,没飞多远又飞了回来,好似要带许轩去一个地方。
阎婵醒了出门,谷流站在院子里,朝许轩示意,许轩用手让他们回去,他从楼上跳了下来,追着那个飞翔的黑影。
近一些许轩才看清楚,黑影是一只全身漆黑的蝙蝠,月光下,它只有一只猩红的独眼,刚才他也是用爪子扒着许轩的卧室门。
许轩以为它会将自己引到无人的地方,结果它却将他带到了一座颇为宽大的院落门前。
门前还有两对石狮子,围墙近四米,不过看起来破落,很多年没有修缮了,蝙蝠从大门上的门缝洞里钻了进去,许轩轻轻一推,门居然开了,里面没有锁。
这是一座两进的院子,他刚进到院子中间,站在一颗斜着长的梨子树下,那里恰好有石头坐的简易桌凳,桌子上有一个关着的圆形木盒子,许轩正要打开。
院子里屋檐下,有人轻声道:“后生,你来我佟府做什么?这里可没你要找的人。”
许轩转头,以他的目力,站在屋檐下的人一览无余,老头很有艺术气息,银白色的长发披肩,头发里还编了一根小辫子,嘴唇四周的胡须堪比俄国佬,身材却颇为瘦弱矮小,青色的长袍外面罩了一件马褂,一看就是念旧的人。
他走出屋檐,请许轩在石头凳子上坐,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包宽窄,拿出一根道:“抽吗?”
许轩摇头。
老头自顾自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道:“谁引你来的?”
许轩如实道:“一只独眼蝙蝠。”
老头笑道:“本来来者是客,可我想来你也不敢喝我泡的茶,有什么就问吧。”
许轩单刀直入道:“你知道我是谁?”
“还能有谁,调查局嘛,我还在电视上见过你,许轩。”
他拿出华为“遥遥领先”最新款,点开抖音,运指如飞,搜索出来了许多许轩的视频。
“你看,你还挺火,斩邪榜都有排名的。”
许轩知道自己在抖音有一些被搞怪的拥趸,可他没想到的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还能通过这种方式介绍自己。
许轩咳了咳道:“你知道,刚才引我来的独眼蝙蝠的来路吗?”
老头盯着许轩看了片刻后道:“估摸着是什么怪物成精,这该是你们调查局的需要查明的事情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人吗?”许轩继续问道。
老头叹气道:“心恒荣彦,我是荣字辈儿的,佟荣客,可惜后来的人都不重视字辈了,说加一个字难听还不好搭配其他名字,也就我这些老人还在叫。家里没有人了,就我一人。”
许轩疑惑道:“这么大一个宅子就你一人?晚上,不害怕吗?”
佟荣客哈哈笑道:“这座宅子是家里的祖宅,从小就生活在这里,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清清楚楚,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将圆形的木盒打开,轻轻双指间轻轻一抖,烟灰掉了进去。
许轩皱眉道:“你用木盒装烟灰火头,不怕燃起来烧坏了吗?”
佟荣客笑道:“你可知为什么偌大的宅子就我一人吗?”
许轩道:“和木盒有什么关系?”
佟荣客道:“二十多年前,有一次我外出星夜归家,就像你刚才那样进了门,也看到了石桌上的木盒,那个时候它还很新,我以为是老婆给我留的礼物。”
他的眼睛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四周也有秋季特有的冷风吹过,在一片萧瑟中,他继续说道:“里我欣喜的打开了木盒,结果却只见到了一封折叠的信。我展开信封,上面写着一行字:这是你21年前背叛我的报应。”
“我当时手一抖,差点没拿住信封,在屋子里找遍了,都没见到老婆和儿子。”佟荣客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狠狠按灭在装满烟灰的木盒子里。
“不过我还是从信封里抽出了信件,里面只有一行字,是我老婆的字迹,写着:儿子是村东头佟荣珍的,我们一起离村了。”
许轩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我以为是奇诡志怪,你却和我说家庭伦理?
佟荣客还在说:“我家中虽有奇玩古珍无数,吃喝不愁,因对女人失了心,再也没有重新娶妻,这也是我孤身一人的缘由。”
许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对这位瘦小的绿巨人表达出一丝敬意,毕竟他后来还是读懂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诤言,不再困囿于女人之间。许轩现在还没有如此的豁达,他也不想当牛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