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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正是秋高气爽的收获的时节,南云却平添了诸多的心事。
傍晚时分,岳父沈万金派人送了口信来,让他抽空去一趟。
他细心地问了来人,来人只是说,老爷病了。
南云想起不久前,沈万金的话来。
那次,沈万金似乎有意让他远赴湖广,只是因为顾念着新婚,所以才暂时搁置。
那么,这次,有什么事呢?
南云想着满腹的心事,慢慢踱步。
只顾着走路,他的头,猛的碰在月亮门上。
他摸着微微作痛的额头,抬头看看了月亮门上那块鎏金的匾额“百合园”。
这是他和沈青萝的住处。顾名思义,百合合欢。
可是这“百合园”,他只住过一夜。就是那晚喝醉了酒,带着暴虐与发泄,夺走了沈青萝的初夜。
此后,表面上,琴瑟静好,相敬如宾,可是,两人之间,始终,有着一层轻纱般的薄雾。
南云知道,这层障碍,来自自己的内心。
那晚之后,他倒是经常来走动,也偶尔陪着沈青萝一起,看看园景,闲话一下诗文。
在外人眼里,倒真似一对恩爱夫妻。
可是,傍晚时分,他总是会借故离开。
倒不是因为嫌弃她,而是,他在她面前,会生出自卑的感觉。
这个女人,在他落魄时,重金相赠,而今,带着巨大的财富嫁给他,使他无法和她站在同一个高度。
这种感觉,只怕会延续一生。
轻轻推开门。
小容看见他,张口欲语。
他摇摇头。
桌上铺着一张长长的纸,沈青萝手里握着一枝蘸满了浓墨的毛笔,背对着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画一幅画。
寥寥几笔,跃然纸上。几条游鱼,穿梭在藕花深处,嬉戏玩耍,栩栩如生。
南云站在她身后,她浑然不知。
她的衣上,永远有着馥郁的香气,使人仿佛置身花丛之中。
“好香!”南云忍不住道。
沈青萝回过身来,微微一笑:“你来了?”
南云笑道:“看你这么专心,就没有打扰你。你画得真好。”
沈青萝脸上微微一红,放下了手里的笔。
南云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屋里熏得是什么香?很远就能闻到香气。”
沈青萝笑道:“这就是我家自制的紫玉香。”
南云心中一动。大唐上流社会,流行熏香。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寻常百姓,无不以熏香为时尚。他知道,沈家是长安乃至中原最优秀的制香世家,从寺院,到贵族,所用的香品,大都出自沈家,就连大明宫里,礼仪祭祀,后宫焚香,所用的香品,也专门由沈家特供。毫不夸张地说,大唐的制香业,几乎垄断在沈家手里。正是这样的殊荣,奠定了沈家独一无二的长安首富的地位。
沈家的财富,就在这袅袅的紫色香雾中。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南云才对沈家的生意充满了好奇。
比起神秘的制香业,那作为嫁妆的几十家商铺,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能掌握沈家核心的制香业,何愁不能富甲天下。
南云心中蠢蠢欲动。
南云赞叹道:“原来这就是著名的紫玉香,真是名不虚传。”
沈青萝笑道:“这只是最普通的焚香,还不是最好的香料。”
南云好奇道:“那么,最好的香,是什么?”
沈青萝微笑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瑞龙脑香?”
南云摇头道:“我一向对此并无研究,哪里知道什么瑞龙脑香?你倒说说看。”
沈青萝道:“传说,前朝杨贵妃随身所佩的香,就是交趾国进贡的瑞龙脑香。其香气馥郁,持久不散。有一次,宫中饮宴,乐工弹奏琵琶时,风吹起贵妃的领巾,掉落在乐工帽子上。乐工归家后,摘其帽闻之,余香芳雅,珍藏之。多年后,无意中取出,发现,仍然香气馥郁。”
南云张大了嘴巴,半信半疑道:“这么厉害?”
沈青萝笑道:“想来此言非虚。”
小容听得如痴如醉,叹道:“做女人,做到贵妃这样,死也无憾了。”
沈青萝见南云颇有兴致,继续道:“长庆四年,波斯大商何罗吉向朝廷进献香材。番禹徐审与何罗吉相善,临别,何罗吉赠三枚鹰嘴香给徐审。后,番禹大疫,哀鸿遍地,独徐家免灾。后来,称此香为吉罗香。可见,上好的香材,不仅仅是调节味道,更具有治病医痼的功效。”
南云神往道:“那么,世上最名贵的香,想必就是这吉罗香了。”
沈青萝掩口笑道:“若是让人听见,必然要笑话夫君孤陋寡闻了。”
南云听得兴起,笑道:“你懂得真不少。那么,索性,夫人你就收个学生,开一课罢。”
沈青萝莞尔一笑:“不敢当。”
小容卖弄道:“咱们小姐,出身制香世家,自然懂得许多。姑爷你不知道,咱们小姐还是调香的高手呢。”
沈青萝嗔道:“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倒茶。”
南云道:“茶不茶的,倒不要紧。”
小容轻笑着,转身去倒茶。
沈青萝缓缓道:“说到香材,最著名的,有四种。”
南云问道:“哪四种?”
沈青萝道:“其一,就是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