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相公。”蔡老板在他身后叫道。
“蔡老板,还有什么事吗?”南云淡淡地道。
蔡老板笑得有几分诡异,他压低了声音:“南相公,为他人做嫁衣,一辈子,也不会有出头的一天。沈万金百年之后,他的制香业,自有他的儿子继承。到那时,你在何处?”
南云微微一震。
蔡老板的眼里闪过一丝热切:“你若是想另立门户,咱们,可以做个合作。怎么样?”
南云冷冷地道:“蔡老板,您看错人了。我南云就算再无耻,也不会挖岳父的墙角。”
蔡老板淡淡一笑:“南相公,话不要说得太绝。也未必,不会有那么一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到你想明白了,恐怕,机会就错过了。”
南云厌恶地一甩衣袖:“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
拂袖而去。
三
离香市很远,一股浓郁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南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
田福堂和阿三叹道:“王母娘娘的脂粉盒子打翻了,只怕也没这么香。”
杜之康笑道:“这才是,未近其身,先闻其香。前面就是香市了。”
南云心里一凛。神秘的沉香,传说中的龙涎香,就要一窥真容了。
他的脸色变得庄重而谦卑:“杜师傅,在下对于香材,完是个门外汉。岳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完成与否,在于杜师傅。”
杜之康诚恳地道:“相公放心。老杜一定会竭尽所能,协助相公顺利完成这次采购计划。”
南云点点头,不觉加快了脚步。
一进大厅,众人顿觉眼花缭乱。
琳琅满目的香材,一排排一箱箱,整齐的摆在大厅两侧。
穿行其中,络绎不绝的客人,一个个面色庄重,不时地交头接耳,或窃窃私语,或悄声议论,并没有人大声喧哗。
香材,在人们眼里,是神圣的物品,是上天的恩赐。
只怕大声说话,也会亵渎了神物。
一段黑色的木头一样的东西,静悄悄躺在敞开的箱子里。
它象一位素雅的女子,优雅而沉静,芬芳而不张扬。
杜之康微微额首:“是块好料!”他指着黒木道:“这就是沉香木。”
南云诧异道:“难道是棵树吗?”
杜之康微微一笑道:“它的确是棵树,叫做沉香树。它生长在海南香水湾一带潮湿的森林间。至于沉香,是那树结出的树脂。但是,并非每一棵沉香树结出树脂都可以形成沉香。它需要天时地利,经过极其偶然的机会,或是沉在水里,叫做‘水沉’,或是埋在土里,叫做‘土沉’,或是自然倒掉,叫做‘倒架’,或是经过白蚁啃食,叫做‘蚁沉’。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风吹雨打,经过怎样神奇的过程,才会形成今日的模样。”
南云叹道:“不是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佛家所说的‘涅槃’,说得大约就是这种情形吧。”
杜之康道:“我不懂什么佛家道理。但是却知道,世间万物的成功,都需要因缘际遇。至于其中的辛苦,大约只有它自己知道。”
南云心中一动。
辛苦的历练,可以使得一棵平凡的树木,成为人间至宝,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有那么一天呢?
他的耳边忽然想起蔡老板的话:“南相公,为他人做嫁衣,一辈子,也不会有出头的一天。”
南云蓦地一惊。
他微微侧目。看了看杜之康。
杜之康仪容俊美,大约四十岁左右,双鬓已经隐约可见斑驳的白发。
杜之康,是沈万金手下最出色的调香师,每次选材,次次都少不了他。可以说,他为沈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那又怎样?
他父子两代,效力于沈家,为沈万金赚得盆满钵满,自己辛苦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仰人鼻息的下人?
南云心里一凉。
自己虽然是沈万金的爱婿,可是,那只是眼前,因为宝儿尚幼,所以才看重自己。一旦宝儿长大成人,正象蔡老板说的那样,到那时,自己又当如何?
南云看着琳琅满目的香材,不觉出神起来。
“相公,咱们到那边看看!”杜之康道。
南云充耳未闻。
田福堂惊呼道:“看,那是什么?”
南云恍然,打了个冷战。
田福堂和阿三,犹如乡巴佬进城,惊讶得合不拢嘴巴。
南云猜想,那一定是因为,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们。
而南云自己,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只听得杜之康一一介绍:“这是檀香,这是苏合,这是佳楠,这是白芷,这是水安香······”
南云耳边,却是反复地回荡那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若是想另立门户,咱们可以合作,怎么样?”
蔡老板那猥琐的面容,如影随形,甩也甩不掉。
蔡老板的险恶用心,自然是昭然若揭,而南云的野心,就如一颗欲望的种子,在适宜的温度下,也逐渐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