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远处林立的高楼仿佛也知道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纷纷换上喜庆的外套。道路两旁正沉眠的树木把头扎进昨夜刚下的雪里,颇为敷衍地伸出枝干挑起红色的彩灯。
车里很暖,贺舒穿着一件单衣也不觉得冷。
可外面,北方的寒冬里,人们三三两两走到街上,脸冻得通红却也是一副不觉得冷的样子。
热闹的广场上,有手牵手的情侣,有和谐的三口之家,有追追打打的孩子们,人世的温情在他们头顶蒸腾,隔绝了寒冷。
一家十几口子聚在家里吃吃喝喝的时代仿佛已经过去,人们开始走到外面去,和陌生人一起,摩肩接踵,在淹没听觉的欢呼声中迎来新的一年。
……于是就有了堵车。
周壑川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有些头疼。
他从车里翻出一袋饼干撕开塞到贺舒手里,叹着气说:“饿了吧,先吃这个顶一顶。”
贺舒对饼干实在没什么兴趣,他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先塞到周壑川嘴里,再拿出一块给自己叼上。
他叼着饼干往旁边蹭蹭,强行把脑袋靠在周壑川肩膀上,他一边咔嚓咔嚓咬着饼干,一边含糊不清地给周壑川将这几天在剧组大家夸张的反应。
周壑川咬着他时不时喂过来的饼干,有时回应他几句,有时顺着他的话茬想起其他事情,就讲给贺舒听。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营养的闲话,吃着干巴巴的饼干,一时间没觉得饿也不觉得时间难捱了。
——仿佛一切就该是这样的。
车队终于到头,贺舒坐直身体,心里这么想着。
那些惊心动魄、撕心裂肺的经历宛如泡影,又或是一场值回票价的戏剧,落幕之后就一切归零,生活更应该是现在这样的,他和周壑川在新年的前一天终于摆脱了无聊但不枯燥的堵车,正一身轻松的开往回家的路上。
他需要担心的,也许只不过是,家里有没有菜,或者能不能赶在新年钟声敲响那一瞬准时接上新年的第一个吻。
那么轻松,那么真实。
连淡淡的疲惫都染上家本身的味道。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周壑川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大包小包的菜和肉。
贺舒拎着自己的箱子走在他旁边,白吃白喝还不干活的样子非常坦荡。
两人喜气洋洋地进屋,贺舒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吐噜吐噜点了四五个菜。
周壑川也不嫌他事儿多,只是让他上楼洗澡,然后自己把菜放到桌子上,外套一脱就准备做饭。
贺舒回家就是大爷,是网上最受抨击的那种半点家务不参与还心安理得的不合格丈夫,他把自己箱子拎到卧室,刷刷刷把自己脱个精光。
敞开的卧室门被敲响。
贺舒无语地回头,就见周壑川拿着锅铲好整以暇地靠在门上看他,他衣冠楚楚,浑身上下只有衬衫扣子解开两个,和身上□□公然遛鸟的贺舒完是两个极端。
贺舒觉得这个时候捂哪都傻逼透了,宁愿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壑川一挑眉,毫不客气地把他从头看到脚,诚恳地说:“真不是。”
在贺舒怀疑的目光中,周壑川晃晃锅铲,“家里没米了。”
贺舒大惊失色,赶紧披件浴袍匆匆下楼。
面对着空空如也的米袋,饥肠辘辘的贺舒露出了悲痛欲绝的表情。
周壑川:“……我出去买吧。”
贺舒叹气,“快别了,我可不想明天的头条是‘周壑川跨年夜独自落寞买米’的消息。”
他勉为其难地妥协,“看来我们只能吃火锅了。”
养生达人周壑川一听就是一皱眉,“我还是去买米吧。”
贺舒动如脱兔,在周壑川转身之前,麻利地从柜子里掏出电磁炉和锅,咣当放在桌子上,睁大眼再次提议,“还是吃火锅吧。”
这下周壑川就是瞎也能看出他的雀跃。
——敢情没米是正中他下怀了。
周壑川似笑非笑地看他。
贺舒适图说服他,“过年嘛,热热闹闹的多好,闹是闹不起来,就只能热来凑了。你想想,咱俩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多有气氛……”
最后周壑川到底是被贺舒给说服了。
进入新年倒计时的时候周壑川正在水池边刷锅,贺舒啃着苹果坐在流理台上看他干活,右脚有意无意地蹭着周壑川的大腿。
他在心里倒数着。
直到新年钟声敲响的一瞬,贺舒一倾身,勾住周壑川的脖子,在钟声的余音中和他相濡以沫到第二年。
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