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声长安。她是想家了吗?
长相思,在长安。是的,长安,有她永远的相思。
唱着唱着,她的眼泪落下来。
没有人知道,她的眼泪为谁而流。
二
一个月后,兴阳殿,中秋晚宴。
荣兰身体已经康复,虽然情绪不佳,但是作为王后,这样重大的场合,怎么能少了她的的出席。
登里居中,荣兰和姝儿一左一右,陪侍两旁。众位大臣,携家眷,陪侍堂下。
珍馐罗列,显示着宫宴的奢华与富足。
登里感慨地道:“可惜,宰相顿莫贺不在,少了一个喝酒的对手。也不知道,前方的战事怎么样了,最近,都没有战报传来。”
一位大臣道:“可汗莫要担心,宰相大人能征惯战,一定会凯旋而归。到时候,庆功的美酒,一定喝个痛快。”
姝儿在一旁,微微一怔。
顿莫贺,这个名字,如今听起来,好遥远。
他走了两个多月了,他怎么样了?她不敢去想。原以为,他只是她生命的过客,可是,她悲哀的发现,忘记他,真的做不到。
她用心的听着,希望得到更多的消息。可是,登里没有再说什么。
荣兰斜斜地瞥了她一眼。
可汗还真是宠她出格,这样的场合,一个侍妾,哪里有她的座位。可是,她偏偏就坐到了兴阳殿,还和自己平起平坐,一左一右。
若是自己托病不来,在群臣眼里,就只有这个贱人了。荣兰恨恨地想,脸上,却不动声色。毕竟,朝堂之上,王后的仪容,是最重要的。
一个月的静养,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若是一味憎恶可汗钟爱的女人,最终,失去的,是可汗的欢心。
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君王的心失去了,却不可挽回。
所以,她的脸上,风平浪静。
几个胡女怀抱胡琴,边跳边唱。
登里微笑着,对姝儿道:“听了你的琴音,再听这个,味同嚼蜡。”
姝儿笑道:“可汗谬赞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荣兰接口道:“可汗只知道姝夫人琴艺高超,却不知,夫人最精的,却不在此。”
登里扭头惊奇的问道:“是什么?”
荣兰微笑道:“前些日子,臣妾偶然得到了姝夫人一幅画,那才称得上传世佳作。”
姝儿望着荣兰,不知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荣兰微微点头,杏儿随即手捧一幅画轴上前。
登里亲手打开,众人围上来,吃了一惊。
一幅长约两米的牡丹图出现在众人面前。花中之王,雍容华贵,繁繁复复的花瓣,层层叠叠,次第开放,真是仪态万方,淋漓尽致。尤为值得一提的是,花朵之上,有两只蝴蝶,首尾相顾,翩翩飞舞,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登里看向姝儿的眼神充满惊讶爱慕与赞叹:“这真是你画的?”
姝儿忙乱地点点头,心里却在飞快地考虑:这幅牡丹图,是在绿园闲暇无聊时所画,前段时间收拾东西搬来青鸾宫,找来找去,只不见了这幅画,不知怎么落到荣兰手里。她此时拿出来,是何用意?
荣兰微笑着道:“姝夫人的丹青,自是一绝,只是大家不知,她的书法也是不错。所以本宫偶然见到,爱不释手,收藏起来。今日大家有幸,一睹为快。”手指着图画旁边一行字,说道:“大家可认得?”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蝴蝶上方,一行清秀的草书:“世人谓我爱长安,其实只爱长安某。”旁边落着“李姝”二字。
荣兰慢慢地念道:“世人谓我爱长安,其实只爱长安某。不知姝夫人心里爱着长安谁呢?不会是父亲吧。”荣兰嘴角流露着淡淡地讥讽。
姝儿此时才明白过来,她处心积虑偷走这幅画,就是为了这几个字。
姝儿喉头发干,一时口不能言。
这是当时思念褚庆福,一时情不能忍,借花抒情以寄相思,此时哪里能够说得出口?
登里疑虑地看着姝儿,等待她的回答。
荣兰兀自还在扇风点火:“怪不得姝夫人喜欢弹奏‘长相思’,莫非还真有什么缘故不成?”
登里的脸色渐渐转红。
她弹奏“长相思”时,那种入神的样子,还流下了眼泪,当时只以为她是思念家乡,如今看起来,应该是另有蹊跷。
难道,她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
忽然想起当时送别宁国公主时,有个年轻的军官模样的男人,和她眉目传情依依不舍的样子,登里皱了皱眉。
难道是那个男人?
登里审视着姝儿,看得她无所遁形:“说,是怎么回事?”
姝儿结结巴巴地道:“一幅画而已,聊寄乡情,能有什么?”
荣兰微笑着说道:“姝夫人乡情好重啊。看这一双蝴蝶,两情缱绻,双宿双飞,是何寓意啊?莫不是,长安城里,有什么人儿放不下?还是当日那英雄救美的人儿,时刻在心?”
登里蓦地扭头看着荣兰,冷冷地道:“到底怎么回事?”
荣兰的笑容更完美:“都是过去的事了,可汗何必耿耿于怀?不管她心里装着谁,她现在都是可汗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登里的脸色极为难看。
不错,是过去的事了,他可以容忍她曾是父亲的女人,可是,他难以容忍,她心里到现在还装着别的男人。
他冷冷地看着姝儿。
姝儿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分辩,胸口一阵恶心,刚刚吃下去的食物“哇”的一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