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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醇酒浓醉,酒入愁肠,庆功宴之后的顿莫贺,被随从搀扶着,回到了府里。
醉眼迷离,心思恍惚,胸中象有一团熊熊火焰在燃烧。
好渴。
立即有一盏清茶送到他唇边,他张口喝了下去。
“你们去吧,这里有我。”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依稀回响。
这是哪里?这个女人是谁?顿莫贺模糊地想。但是这种意识只持续了一瞬间,他很快睡过去。
潜意识中,一双温柔的手为他脱靴,解衣,盖上被子。
女人身上特有的脂粉香,弥漫在他的呼吸中。
当那双手再一次划过他身边时,他急切地捉住了它。
女人微微一顿。
“姝儿,是你吗?”顿莫贺紧紧捉着女人的手,喜悦而焦灼。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无奈,梦境与现实,他已经分不开。
女人微笑着,迟疑着,任他拥在怀里。
顿莫贺幸福地感觉到,心爱的女人,终于真实地留在自己身边。
他空虚,他寂寞,他痛苦,他孤独,他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慰籍孤单的灵魂。
“哦,我的姝儿。”他低语一声,将那个柔软的女体紧紧拥抱。
女人没有挣扎,只是叹息一声,回应着寂寞的男人。
窗外,寒风凛冽,屋内,一室春光。
清晨,顿莫贺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好渴。
蓦地,顿莫贺吃了一惊。
枕上,秀发如云,床上,自己身边,一个赤裸的女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你,你是谁?怎么在我床上?!”顿莫贺吓了一跳。
女人有些羞涩地道:“妾身紫霞,大人不认得了吗?”
紫霞?顿莫贺这才想起,这就是可汗赏赐的那个舞女。
“昨夜,是你?”顿莫贺迟疑着问道。心里,满是失望。
“是,大人醉了,紫霞昨夜侍奉大人。”紫霞低声道。
顿莫贺又气又急:“谁让你来的?你怎么随意进出我的房间?”
紫霞一边穿衣一边从容地道:“大人不在家,这几个月,这个房间,一直由紫霞打扫。紫霞每天进出许多遍。”
顿莫贺忽然想起了什么,紧张地小心问道:“昨夜,你,你可曾听到什么?”他担心泄露了心里的秘密,一霎时,起了杀机,眼里流露出可怕的光芒。
紫霞跪在床前,安静得象一滴水,她抬头面对着他,无所畏惧:“大人,”她缓缓开口:“昨夜,大人的确呼唤一个女人的名字。至于是什么,紫霞没有听清。纵然听到什么,紫霞也绝不会说出去,请大人尽管放心。”
顿莫贺站起身,慢慢地,拔出了挂在床头的宝剑。
“你真的没有听到?”他冷冷地道。
紫霞知道,她涉及了他心底的秘密,她已经命悬一线。
“紫霞虽然愚昧,可是也知道,那个名字,必然是大人心爱之人。想必,大人之所以不娶不纳,都是为了她的缘故。紫霞不知道其中的故事,但是知道,必定是求之而不得,辗转而心碎。往事既不可追,大人不如怜取眼前人。”紫霞迎着她的眼睛,不卑不亢。
顿莫贺吃了一惊。这还是那个流落风尘的舞女吗?她要他怜取眼前人?她?
“紫霞自知卑微,比不上大人心里的人。但是,自从那日,见到大人,紫霞就庆幸终身有托。紫霞原是大宛名家,奸人迫害,惨遭灭族,紫霞历尽千辛万苦,流落他乡,逃得性命,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大人英雄豪杰,紫霞虽丝罗愿附乔木,不敢高攀,若得为奴为婢,于愿已足。绝不敢有危害大人之意。若是大人见疑,情愿一死明志。”紫霞不觉黯然泪下。
顿莫贺凝视着梨花带雨的紫霞,缓缓坐下。
可怜的女人,孤身一人,苟性命,如何下手?
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涌上心头。
顿莫贺手持宝剑,一狠心,索性厉声将心里的疑问一并说出:“你可是可汗派来监视我的?”
紫霞凄然长叹:“大人草木皆兵。紫霞区区一弱女子,有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紫霞如今身属大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心属大人,又怎会是可汗派来的奸细?与紫霞何益?大人多虑了。”
顿莫贺缓缓放下宝剑,长长地,叹了口气。
“起来吧。”他说。
紫霞跪了许久,慢慢地站起来,有种不可置信的劫后余生的喜悦。
“谢大人。紫霞一生一世,都会好好侍奉大人。”紫霞靠近他,伸手为他系衣带。
顿莫贺想要阻止,紫霞却固执地坚持下去,顿莫贺终于放弃,任她侍候。
“我心里有妻,你不要妄想。”他冷冷地道。
紫霞谦卑的一笑:“紫霞飘如浮萍,能做奴婢侍候大人,已经心满意足,怎敢妄想做夫人?”
顿莫贺一甩衣袖,疾步出了房间。
紫霞微微一笑,能在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身边,就算做女婢,也是福气。
他心里的那个“姝儿”,在哪里呢?是他故去的情人吗?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允许她的存在了。
她深信,假以时日,她一定会融化开他心里的冰封。
二
顿莫贺满心烦躁地来到军机处。
庆功宴上,虽然登里再三地褒奖顿莫贺,却轻描淡写地,以关怀免其操劳为冠冕堂皇的理由,卸去了他兼任的元帅职务,重新,将调兵的权利,收归自己手中。军中杂务,由胡图将军代理。
象上次一样,故伎重演,战事一结束,立即就削去他的兵权。
可汗终是对他有戒心。既要倚重他,也要防备他。
之所以急切地要用女人来拴住他,就是为了使他有个顾忌。
这些,顿莫贺都明白。
所以,此次出征,趁兵权在握之际,他广施德泽,爱兵如子,在军中树立了良好的威信,并及时地提拔亲信,逐渐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