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榻之后,王礼便把昨夜的那场大火禀告于王玄。
王玄听了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更是没有说一句话。
“郎君,依司马睿的心性必然知晓这场火的起因,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要早做打算才是。”王礼凝神看着王玄缓缓说道。
阿荷与阿碧虽落了一个侍妾的名声,却不能在王玄跟前近侍服侍了,王玄分别给她们安排了一处院子,非召不得擅自出现在他面前,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王玄轻叹了一声:“士族与王权和平共处这么多年,如今双方都按耐不住了,两者必有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王礼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
王玄缓缓起身,他一袭玄色的衣袍,袖口与领口绣着祥云纹,他看着外面尚未融化的积雪,沉声说道:“我不能看着家族大业毁于他人之手,若有下一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面上闪过一丝冷意。
王礼拱手说道:“郎君说的是。”
王玄扭头将视线落在王礼身上,他声音一低缓缓说道:“有一事需得你去办。”
王礼凝神看着王玄,他几步走到王玄跟前,双手一叉:“请郎君吩咐。”
王玄嘴微张,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王礼双眼一眯,他拱手说道:“属下这就去办!”
王玄微微颔首。
王礼转身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王玄一个人。
想他这一生无法对她放手了。
若不能得她相伴,如此孑然一身也好!
这几日朝中的气氛恁的凝重,宫中的侍卫查了几日,那晚的大火都只是一场意外,司马睿象征着的责罚了几个那晚守夜的侍卫。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场火出自何人之手了!
几日的时间弹指一挥,司马睿再未出宫去看过谢琅华。
从那日之后,余烨与司马睿渐行渐远,他已经有好几日未曾入宫,便连司马睿召见他,他也称病推脱。
临近年关,燕京城越发热闹了。
谢琅华的酒肆生意越来越好,多的是人慕名而来,苏同酿的酒供不应求,无奈每日只能限量销售。
以至于每日天还未亮,酒肆前面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崔愠留给谢琅华的嫁妆,谢琅华都让方幻云妥善的保存起来。
这些东西她从未想过动用。
如今钱财于她而言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一连阴沉了数日,这一日太阳总算露出头来。
院子里的红梅开的正好。
谢琅华几日未曾踏出房门,萧氏邀了她出来赏花。
谢琅华不愿萧氏为她担忧,春桃为谢琅华穿上狐裘,又给她准备了一个暖炉。
谢琅华抱着暖炉出了房门。
方幻云在院中的凉亭备了点心,纵然知道谢琅华是个沾酒即醉的,炭火上还温着酒,正是苏同酿的女儿红。
一阵风吹过,酒香四溢。
这是萧氏的意思,方幻云也是这样想的,大小姐怕夫人与世子为她担忧,每日里面上什么都肯表露出来,夜里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几乎日日睁着眼从天黑到天亮,如此反反复复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那些无法言说的苦积压在大小姐心里,已经快把她整个人给压垮了,是时候让她好好的醉上一回,放肆的哭一哭,而后大睡一觉。
一大早,谢恒便去贺家学堂了。
以谢琅华如今的身手,已经用不着小豆子来防身了,想着谢恒日日都要外出,谢琅华把小豆子送给谢恒防身了,如今谢恒去那里都带着小豆子,让谢琅华与萧氏放心不少。
怎料,谢琅华才坐下,还未曾饮上一杯酒,余烨便来了。
他一改往日放荡不羁的模样,甚是凝重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知道他有话要说,两人去了偏厅。
春桃煮了热茶端了上来。
“琅华,我知道有些事必然瞒不过你。”余烨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余烨脸上闪过一抹苦涩的笑,他轻声说道:“阿睿再不是从前的阿睿了,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陛下,便是我们见了也得行跪拜之礼。”
“兄长,人都是会变的。”谢琅华轻叹了一声,她字里行间含着颇多无奈。
余烨深深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士族与王权大战在即,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此事,无论是王玄也罢,还是司马睿也好,这便是他们的宿命,可与我们而言却不是,我们尚有选择的机会。”
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余烨,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琅华,重情义固然好,可若太过便成了禁锢自己的枷锁,你这一生已经活得够累了,为兄只希望你以后能够恣意的活着,不为别人只为自己放肆的活上一次,莫要辜负余生!”余烨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是打心底把谢琅华当做亲妹妹看待的,故而才会说上这么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来。
“兄长你说的我都明白!”谢琅华嘴角一弯,她心中格外的温暖。
在她的注视下,余烨缓缓站了起来。
谢琅华微微一怔也站了起来。
余烨抬手轻轻的落在谢琅华肩头,他轻声说道:“我来是向你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