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幅图下方,写有两个小字:“应龙”,应该是指这所画之物,便是文字记录中提到的傲啸九天,以身袭地的应龙。
在“应龙”两字的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写着“成化二十年,居庸关地震。”这难道是说明朝成化二十年,北京有过地震,而地震的原因,竟然是这应龙?
第二幅图,笔画更为精简,但是表达却更为传神,这是某种怪物的头颅,表情凶狠狰狞,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悲凉。头颅四周隐约可见几只兽爪,在奋力挣扎,但是却无处着力,让人感觉这怪兽在作垂死的反抗。在图画的下方,也有两个小字:赑屃。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让雷落震惊莫名,一身冷汗的是:那第二幅图,与《震雷卷》后面的那幅图,一模一样。
在巨大的震惊和无穷的恐慌中,雷落合上书擦了一把冷汗,站到阳台边,极目远眺,试图让心境恢复平和,但是这一股莫名的恐慌却久久萦绕心间,挥之不去,避之不及。
“雷落,你站到阳台边干什么,小心摔下来。”舅舅在楼下喊雷落了,“快下来跟你外公聊会天,你外公讲的龙门阵太高深了,只有你来接招了。”
不知不觉,一下午时间竟然就这样溜走了。雷落答应了一声,一咬牙,把书放回原位,深深吸了一口气,锁了门,便下楼去了。
心中有事,外公对雷落说了些什么,雷落浑然不知,脑中全是那怪兽的头颅飘来荡去,似在对雷落咆哮,又似在对雷落哭诉。浑浑噩噩,懵懵懂懂间,见外公嘴唇干裂,于是端起一杯茶给外公,转移了话题问道:“外公,你书房的书学问大啊,好多字不认识呢?”外公笑眯眯地问雷落:“啥子字啊,拿来我看下。”雷落硬着头皮拿来纸笔,把那怪兽的名字写出来,拿到外公眼前问:“外公,这两字念啥?”
外公眯起眼睛端详了一阵,舒了口气,对雷落说:“这两个字念‘避细’,现在能认这些东西的人不多了,你从哪儿看到的?”雷落肯定不能告诉他《震雷卷》的事情,于是回答道:“下午我在你书房看书,有本线装书上有这两字,我不认识。外公,这赑屃是个什么怪物啊?”
外公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又开始长篇大论了,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雷落只选择对自己有用的内容:这个赑屃力大无穷,是上古神兽之一,是龙的儿子。雷落听得云里雾里,简直不敢苟同外公的说法,因为雷落怎么看,这个图案都不像一条龙,倒是像一只千年老乌龟。哪有龙会如此丑陋的?
外公见雷落脸上似有不相信的神色,便哈哈笑了一声对雷落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九子长相也是千差万别,现在我们还能从很多地方看到这九子的身影,比如墓碑上,大门上,刀剑的手柄上。对了,具体我记不清了,你去找一本《怀麓堂集》来看看吧,里面有详细记载。”雷落想这《怀麓堂集》该不就是刚才看的那本吧,便问外公:“这《怀麓堂集》是谁写的书啊,您有吗?”外公说:“这个《怀麓堂集》的作者可就不得了了,他叫李东阳,是明朝的首辅大臣。官当得大,文章写得好,而且字还写得好。至于这本书,以前倒是有一本,后来被一个朋友借去了,那个朋友又死得早,我便没有去要回了。”
外公说的这个李东阳,雷落是一点也不认识,想到刚才那本书和封面上写的“西涯”二字,雷落便不甘心,试着又问:“这个李东阳还有没有别的名字呢?”外公说:“有,他字‘宾之’,号‘西涯’。死后谥号‘文正’。”
这就印证了雷落内心的想法了,原来刚才雷落看得那本书,果然是这个李东阳的。可是这书又绝对不是《怀麓堂集》而更像是李东阳的日记本。
这日记本上的图画,为什么和《震雷卷》上的一模一样,难不成《震雷卷》是李东阳写的不成?还是说《震雷卷》的作者看过这本笔记,或者说和李东阳是认识的?雷落现在学到了“赑屃”二字,那么《震雷卷》最后的那幅画下面的五个字,会不会有两个字是“赑屃”呢?雷落仔细去回忆字的走势,果然如此。先前猜不出来,是因为雷落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两个字,现在把五个字连起来,就还有一个字不认识:遇赑屃x之。什么之呢?求之?拜之?
再想想笔记封面的西涯二字,雷落便继续追问:“外公,你楼上书房有本书,封面写着‘西涯’二字,该不就是《怀麓堂集》吧?”
雷落这么一问,外公似乎有所触动,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叫雷落赶快去把那本书拿下来。雷落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书房,抽出那本残书,下楼递给了外公。
外公接过书,用手不停地摩挲着封面,几次欲言又止,嘴巴张合不定,结果还是没能吐出一个字。雷落知道这种情况是不能去催促打搅的,便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外公时而抬头望天,时而埋头叹气,时而站起来踱步,约有十来分钟,才郑重其事地问了雷落一句:“雷落,你也念了不少书,你信不信世界上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