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诺尔再次抬头,瑟拉斯身前已经多了一张精雕细琢的木纹圆桌,一只刚开封的橡木桶坐落其上。
瑟拉斯摇晃着手中的高脚酒杯,绛紫色的澄澈液体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反射出迷人的光线。
“我只是在想你和五神的关系。”
瑟拉斯手中动作一停,眉毛轻轻挑了一下。
迟小厉笑着从草榻上站起来,随手一勾,周围的青草便像是有了生命,自动组成一张圆凳。
迟小厉走到桌边,十分自然地坐下,随意拿起橡木桶,翻手间便多出一只高脚杯,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半杯。
“那五个家伙,真的还活着?”
瑟拉斯眼中闪过一道精芒,眯起眼睛道:“如果你真想从我这获知一点秘密,就保持该有的尊敬。”
迟小厉笑着摆摆手:“好好,让我收回刚刚的不敬,重新问一遍——带领各族走过蛮荒岁月、从终焉之战存活下来的至高无上的五位神大人,现在还健在吗?”
“我们不就是最好的证明?”瑟拉斯将高脚杯停在嘴边,嘴角勾起一抹谑笑。
迟小厉点点头,丝毫不理会对方话里的嘲讽,扬了扬眉角:“确实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不过有一说一,你跟其他那些神使不一样。”
“暂缺当做是种夸赞。”
“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迟小厉轻抿一口,叹了声“好酒”,晃着酒杯继续道:“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厉害的对手,让我惊讶的是,这样的人竟然只是敌人阵营中排行第二的角色,我很想知道那位第一,究竟厉害到了何种恐怖的境地。”
瑟拉斯翘着二郎腿,笑容玩味道:“低劣的离间。”
“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试着看看能不能用武力之外的方法,解决你我之间的问题。”
“哦?”
瑟拉斯目光微凝,哂笑道:“你想好加入我们了?”
“当然不是。”迟小厉摇头。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迟小厉放下酒杯,端正坐姿,露出难得的正经表情:“像你这么厉害的高手,难道真的甘于当其他人的走狗?”
瑟拉斯摇晃酒杯的动作再次停顿,眼中瞬间泛起一抹寒光。
迟小厉捕捉到对面的杀意,却依旧面不改色,“原谅我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说实话我一直有些纳闷,五神究竟对你们许下了什么承诺,让你们这些本该称霸一方的强者,如此心甘情愿替祂们卖命?”
瑟拉斯朝椅背上靠去,面若寒霜。
一阵微风拂过,却仿佛带来一丝寒意,让沉重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见瑟拉斯没有回答的意思,迟小厉叹了口气,手指轻轻点在杯角,盯着那绛紫色的液体,喃喃自语道:“是永恒的生命?执掌一方的权力?超乎想象的力量?亦或者……是受到了某种连你们也不自知的蛊惑?”
瑟拉斯冰冷的表情突然转为一抹嗤笑,瞬间打破之前的冷峻气氛。
“不要想着挑拨离间,吾等对诸位大人的追随之心坚若磐石,任何东西都不足以动摇,也不要想着用这种方法激怒我。”
“那好,换一个问法。”
迟小厉突然起身,凑到瑟拉斯面前。
双方眼神对视,似乎有无形的火花,在这相距不过二十分公分的空间里激烈碰撞。
“从安琪拉开始,基本上我遇到的每一个神使,都会劝诱我加入你们。可加入你们,究竟能够得到什么好处?从一个无拘无束、天下任我行的自由身,变成俯首帖耳、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的下人?”
瑟拉斯嘴唇轻点了一下,“你刚刚说的那些,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
迟小厉骤然后退,再次拉开距离,回到草垛编成的圆凳上,摇头晃脑道:
“首先我对权力不感兴趣,我一直想不通那些朝堂之上的人,既要应对各种勾心斗角、波诡云谲的同僚斗争,又要关注民权民生,最起码不要让那些平民随便死掉。当一个自由自在的闲散人不好吗?
当然,人各有志,我也没资格评价他们的选择,只是我个人对所谓的权力毫无兴趣。
第二,我对力量也没有太多追求,现在这样能够处理遇到的各种麻烦,就已经足够。如果哪天遇到瓶颈,或许我会想办法提升实力,但绝对不屑于从其他人那里像野狗乞食一样获得馈赠。
至于第三点……我对所谓的‘永生’更不感兴趣。百年时光足够我历经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与酸甜苦辣,太过冗长的寿命,反而会成为一种诅咒,会让你渐渐失去对生活的憧憬与追求,最终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迟小厉突然在这里停顿一下,目光紧紧盯着瑟拉斯,冲他抬了抬下巴:“就像你自己,活过了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其中大部分时间或许都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沉睡,可你还记得自己曾经身为‘人’时的经历?”
瑟拉斯微微眯起眼睛,与迟小厉目光相对,过了几秒,才缓缓吐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会觉得……永生是诅咒?”
迟小厉面色稍凝,身姿稍稍往后坐了坐,瑟拉斯继而大笑起来:“在真正获得永生之前,你又有什么资格评论?这就像一个没吃过糖的小孩,嘲笑那些手里拿糖的同龄人,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迟小厉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他能够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一些弦外之音——
至少永生对瑟拉斯来说,有一定的吸引力,却并非他追随无神的关键。
至于权力、力量这些东西,兴许对安琪拉、图依这些人有吸引力,但瑟拉斯这种层次,早就弃之如履。
到底为什么……?
迟小厉眉头微皱,“五神归来的一天,就是整个世界重陷水深火热之时,哪怕祂们重新登上神坛,夺回统治,面对一个满目疮痍的大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他试着从对方的角度思考,找到答案。
“这个世界,已经坏朽了。”
瑟拉斯突然站起身,美酒洒落一地也毫不在意,放声大笑起来。
“对于这种不可救药的顽疾,唯有毁灭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