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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草原千里之遥的紫禁城中,宜敏一身宝蓝色宫装常服靠在美人榻上,嘴角含笑地看着儿子们的来信,读到有趣处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孩子怎地这般促狭,佟妃虽然有时候确实不够聪明,但也没有真的蠢到那等地步啊。”不过佟妃这运气还真是差了点,如果不是她自己送上门去,以康熙爱面子的性子,中了算计之后是不会招高位嫔御侍寝的,顶多幸个常在或答应,甚至拉个身边的宫女之流发泄一番也就罢了,偏偏佟妃生怕察哈尔格格得了宠幸,失了分寸,这才将自己陷入如今这般进退不得的窘境。不过前世这察哈尔的东珠格格可没有出现在木兰秋a上,布尔尼亲王到死都端着察哈尔王的架子,没想到今生竟然连侄女都舍得当成礼物送人了?这身段放的可真够低的,是因为看清了察哈尔与大清的实力差距,所以阳谋不行就打算玩弄阴谋了?
宜敏忍不住笑弯了凤眸,这下子可真真有趣了,前世大名鼎鼎的良妃若不再是辛者库低贱的罪奴,而是以察哈尔嫡出格格的尊贵身份被纳入后宫,那她还会在后宫苦熬数十年后抑郁而终吗?那未来还会有察哈尔血脉的胤t阿哥出世吗?还是未来会出现另一位辛者库女子生下胤t,成为新的良妃?这可真是让人好奇的问题,常闻天意如刀高难问,如今正好让她借机测一测在高高在上的天意?前世良妃的身份在后宫高位主子眼里并不是秘密,所谓的内管领阿布鼐之女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毕竟察哈尔王族已经被康熙下令夷灭,男子全部在阵前处死,女眷没入掖庭为奴,东珠格格虽然逃过一死,但是一朝从高高在上的格格沦落到辛者库奴婢,其中苦痛足以将一个天真的女子变成最可怕的毒蛇。
前世胤t之所以能够发展出那么大的势力,除了康熙的纵容之外,也是因为后宫的高位妃嫔都没有刻意出手打压的缘故,就连胤t的养母惠妃也对其听之任之,根源就在于她们知道辛者库卫氏的身份,就凭胤t身上流着的察哈尔血脉,他就绝对不可能登上那个位子,毕竟康熙才是察哈尔一族最大的仇人,他最终必然会亲手将胤t打入尘埃。但是卫氏最终能够在活着的时候登上妃位,而非死后才被追封,除了她本身的心机手段之外,不得不说她养儿子也是极有本事的,虽然“八爷党”的势力是在所有人刻意的放纵之下形成的,但也不可否认胤t的能耐,否则康熙即使想要利用这份势力平衡朝堂,也无需给卫氏封妃这样的高位。如今“良妃”已经逃过了没入宫廷为奴的命运,以另一种身份走入大清后宫的她也许会带来一些意外的“惊喜”呢?
宜敏无所谓东珠格格是否会成为未来的“良妃”,因为察哈尔注定是逃不过灭亡的命运,只要布尔尼亲王敢轻举妄动,那么察哈尔的末日也就来临了,对于这个元朝的嫡系后裔部落,大清历代早就将其视为眼中钉,从□□哈赤时代与察哈尔争锋开始,历经皇太极、顺治、康熙三代帝王的努力削弱,察哈尔早已成为待宰的羔羊,任何阴谋诡计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如今大清三藩之乱已定,康熙再无后顾之忧,只要找到机会绝对会狠下杀手的,一个东珠格格根本无碍大局,不过是闲来无事的调剂品罢了,无论爬的多高终究会被打落泥潭,根本不值得她为之费心。
不过科尔沁的那对双生姐妹花可就不一样了,作为孝庄费尽心思秘密培养的贵女,宜敏面上笑意尽敛,她是绝不会允许她们入宫的,无关乎康熙是否会让后宫再出蒙古妃嫔,而是她与孝庄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留下一个孝惠不过是不想让科尔沁蒙古离心罢了,但是想让蒙古女人重新登上大清后宫高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宜敏仰望窗外高悬的明月,眼中忍不住酸涩起来,又是月圆之夜啊!当年也是这样本该圆满的日子,她两次送走了自己可爱的孩子们,看着他们小小的身子被放入一副薄棺内,然后送往不知名的地方草草埋了,连个坟冢都没有,每到祭日连个拜祭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她不喜月圆,看着那轮圆月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儿魂无所依,那种悲凉如附骨之疽伴随了她一生,今生她会向那些人一一讨还。
宜敏对着西宫的方向露出一抹冷笑,慈宁宫本该是紫禁城最为尊贵的殿宇,那里的主人本该是尊贵无比的人物,如今却只能躺在里面等死,空旷的宫室内安静得能让人发疯,但是不论她怎么吼叫咒骂都没有人会回应,室内并非没有人,相反服侍的宫女太监并不少,但是没有人敢和床上的老人说一句话,也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响,有时候身体上的痛苦不是最可怕的,反而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才最让人恐惧,不过短短几日时间,本来傲气十足的太皇太后已经形销骨立,那双原本锐利精明的眼睛变得浑浊涣散,口中喃喃着毫无意义的话语,面上时悲时喜,像正在演着一出独角戏,偏偏无人去看。
紫禁城后宫最冷僻的一处宫殿,斑驳的门墙石柱,冷风从破落的窗纸间穿过,掀起天青色幔帐的一角,隐约间看到两道交缠着的身影,床第间泄出断断续续破碎的□□,那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她喘息着时而高亢时而低吟,带着矛盾的愉悦与痛苦。夜半时分的宫室寒冷如冰,但是幔帐内的床榻却春光无限,床上的女子身无寸缕,身段不算曼妙却也称得上姣好,白皙的娇躯上有一双粗糙的大手上下流连,动作时而粗暴不堪,时而温柔爱怜,惹得那女子剧烈扭动得腰肢,白皙的双腿紧紧缠在那人身上,仿若溺水者攀上浮木,带着抵死缠绵的味道。破败的窗户外,一条鬼鬼祟祟的身影屏息窥探了许久,直到听到一声高亢的尖叫,这才放心地勾起一个恶毒的弧度,施施然兜着手走出了这破败的宫殿。
木兰围场科尔沁部落的营地里,两位在篝火晚会上夺得众人瞩目的双生姐妹同住一个帐篷,不过此刻帐内只有姐姐图娅一人在,她正在来回不停的踱步,显然心中焦躁不安,刚刚得到的消息让她有些心神不宁,这时营帐门帘先开了,一身绿衣的朵娅慢腾腾地走了进来,图娅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拉住朵娅的手,娇嗔道:“妹妹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急死了!”
朵娅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可是也听说了那个消息?这事儿急不得,我们已经尽了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事儿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了,无论成与不成,我们总是在一起的。”姐姐性子总是这般急躁,若是当真去了那千里之外的大清后宫,可怎么是好啊,她心里倒是暗暗希望这事儿不成才好呢,阿爸虽然将紫禁城描绘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地方,但是她并不是那么向往,至少在教养嬷嬷口中,后宫从不是容易生存的所在,她舍不得阿妈,舍不得她的小红马,舍不得草原上的一切。
图娅瞪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道:“朵娅,你是不是还奢望着大清皇帝看不上我们,这样就可以不用离开草原了?你以为阿爸会同意?”本以为这个妹妹平日里聪慧通透,没想到竟然还抱着这么天真的想法,她们这些年被阿爸捧在手心里娇养,就连阿妈这个侧福晋也是为了提高她们的身份才提上来的,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她们能够为科尔沁带来利益的前提下,一旦皇帝看不上她们,她们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今天她们所享受的一切都会失去,阿爸会随便找一个部落把她们送过去联姻,阿妈和弟弟会失去现在的身份地位,像那些失宠的女人孩子一样被大福晋磋磨至死。
“我们在篝火晚宴上做的已经够多了,总不能不能像察哈尔那般没脸没皮地硬贴上去吧?”朵娅躲闪着图娅锐利的目光,她们是双生姐妹,彼此最了解的半身,她当然知道阿爸对她们的亲情中掺杂了太多的利益,但是这十多年来的疼爱也不是假的,她们已经完全按照阿爸的指示去做了,谁知道半路上会蹦出来一个察哈尔的东珠格格呢?若是大清的皇帝因此没看上她们,这也不是她们的错啊,相信阿爸不至于那般绝情吧!
图娅忍不住抬手用力戳了几下朵娅的脑袋,看着她抱头呼痛,这才无奈地道:“本以为你已经长大了,用不着我操心了呢!看来我放心的太早了。”朵娅眼泪汪汪地捂着头看着自己的姐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姐姐就不再这样戳自己的额头了,性子也慢慢变得开朗活跃起来,做事变得大大咧咧风风火火,而自己却仍然固执地模仿着姐姐小时候的模样,坚强勇敢、聪慧冷静,永远站在她身前保护着她。
图娅叹了口气,俯身将朵娅抱在怀里,揉了揉她发红的额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这些话我只说一遍,科尔沁草原强者为尊,不要奢望阿爸的怜悯和亲情,只有我们姐妹站得足够高,阿妈和弟弟才有好日子过,阿爸才会把我们当做科尔沁明珠疼爱,我们如今的处境甚至还比不上察哈尔的东珠格格,虽然手段不入流,但是好歹她已经板上钉钉地成了大清皇帝的女人,只要自己不作死,察哈尔只能捧着她求着她。看看我们自己,我们有什么?阿爸的疼爱?科尔沁的明珠?这些都是狗屁!一旦我们没法成功进入大清后宫,第一个饶不了我们的就是我们的好阿爸!”
“你忘了我们身边的教养嬷嬷了吗?你以为凭阿爸能够弄来这么多有本事的嬷嬷?”朵娅不敢置信地仰头看着姐姐,图娅竖起手指压在她唇上,正色道,“记住,我们的人生早已经被别人设定好了,我们只能乖乖地走下去,不要试图去反抗,也不要心存侥幸!除非我们有了足够的地位和实力,否则任何轻举妄动都只有死路一条。”紫禁城的那尊庞然大物一直凌驾于众人之上,即是科尔沁□□,也是科尔沁的太上皇,在科尔沁草原没有人会违抗她的命令,即使她的阿爸是科尔沁亲王,但是他根本不敢对那人说一个“不”字,像她阿爸这样的人还很多,她不知道那人在草原上究竟选了多少贵女作为棋子,但是她知道自己姐妹绝不会是唯一,所以她们必须要去争去抢才能出头,而成为康熙皇帝的女人,进入紫禁城奋力一搏就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朵娅看着姐姐眼中的冷漠和无奈,不由得心中惊惧,她从不知道自己姐妹竟然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更没想到的是她自以为是对姐姐的保护,结果自己的那些小聪明在他人眼中完全是在作死,原来竟是姐姐一直在暗地里护着她,若非她们有双生姐妹的优势,若非姐姐这些年刻意装痴扮嗔,可能她早已经被那些教养嬷嬷放弃了吧?她这时才猛然惊觉自己原来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天真可笑,她是被这些年的优渥生活和宠爱追捧迷花了眼,甚至忘却了小时候那种比最低贱的奴隶还不如的可怕日子!不,她不要再过那种任人肆意践踏的生活,她是科尔沁左翼的双生明珠,她是站在蒙古贵女顶端的朵娅格格,将来她还要站在紫禁城的高处俯瞰世人,就像那个摆布她们命运的女人那样。朵娅眼中闪过坚定,如果走入紫禁城是她必定的命运,那么她只能选择去做那个掌握他人命运的人。